神荼颌首:“倘若没有意外的话,陛下该是会到的。不过……” 毕竟是他们酆都所经手的第一场审判,陛下怎么会缺席? “就是很可能会到得比较晚。” 郁垒也冲孟彰笑着挤眉。 “你该知道的,似这等的场合,就是需要注意很多的细节。” 孟彰也是笑了起来。他前后左右地看了看自己所在的位置,问道:“就像我们现在一样?”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齐齐点头。 “不错,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带着孟彰入座的位置,说是随意确实随意,可若要说微妙亦确实是微妙。 这一座大殿中所有客席都尚未有主,但郁垒和神荼这两位门神却偏偏引着孟彰坐到了判官位置的下手。 而这个位置,可谓是除了主位和判官位外,将堂下一切变化看得最为清晰最为分明的位置了。 孟彰现下站在在了判官案左侧下首第一席,还未入席坐下,但郁垒、神荼两位门神却还很自觉地在孟彰左下首依次入席。倒是孟庙三人自然而然地站到了孟彰及两位门神的背后,第二列的座席前面。 孟庙这三人所以还没有正式坐下,全是因为孟彰还站着。 “可这个位置……我坐了真的合适吗?”孟彰问。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没有半分迟疑,直接就点头。 “合适。” “再合适不过了。” 孟彰还在犹疑,郁垒就跟他道:“这位置是酆都诸位阴神都同意了的,阿彰你且只管安稳坐就是。” 神荼也点头:“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孟彰顿了顿,问:“为什么呢?” 两位门神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案。 “不是阿彰你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么?” 孟庙听见,下意识地跟罗甄两位先生对视了一眼。不过他们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站在那里默然地听。 “……只是因为我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孟彰张了张嘴,才将话说出口。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理所当然地点头。 孟彰垂眸站了片刻,忽然笑开,抬袖入座。 “如此,彰便领受诸位兄长的好意了。”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很是高兴,也才在孟彰下手坐下。 “我们来得早,到现在这审判殿里才只有我们几个,但来得早也有来得早的好处……” 可不只是在这里对着空荡荡的审判殿干坐的。 在位置上坐定之后,郁垒偏头笑看着孟彰,还跟他传音说话。 孟彰被激起了些许兴致。 “什么好处?” 两位门神冲他一笑,同时开口道:“能看好戏啊!” 能看好戏? 孟彰先是一怔,随后便是恍然。 他目光一时投落在那敞开的大门处。 “阿彰你该知道……”郁垒平淡开口,话语间尽是漠然,“纵然那些人得了酆都的请帖,能入这审判殿中做个见证,但审判殿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走得进来的。” 孟彰缓慢颌首。 他自己或许无所察觉,但只看早先时候孟庙、罗先生、甄先生这三人从外间走入这一座大殿时候的种种表现,就知道这一段路真的很不好走。 事实上,倘若不是孟庙这三人跟在孟彰身后,他们也必不能如此轻易就踏入这一座审判殿里。 孟彰正自思量间,忽然又听得两位门神低低的交流声。 “你觉得接下来,到底会是哪家的人,能最先走过这段路,入得殿里?”这是郁垒在问话。 “我觉得么?”神荼沉吟一阵,最后道,“大抵还是三清道脉那群人吧。” 就他所感应,这些受邀来酆都宅邸旁观的“客人”里,真就三清道脉的那群人气机最为清正,没有那么多的业力、因果。 当然,这都是相对而言的。 只是在所有的“客人”中,三清道脉的那群人稍微干净一点而已。 郁垒看了神荼一眼,偏转目光望向孟彰,也问他:“阿彰你觉得呢?” 迎着两位门神的目光,孟彰回答道:“我不知道。”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细看孟彰一阵,齐齐笑了起来。 “不知道,不知道……” “好一个不知道。” 若论气机清正干净,那些人中当然首推三清道脉的人。但走过这一段路,到底不是全看各人气机。 还包括那些人自己的思量与斟酌。 酆都在阴世天地里的特殊,那些人既然出身大家,来历不凡,自然再没有不清楚的。何况这审判殿的殊异也摆在了明处,只要他们稍稍靠近一点,便都能够感觉得到。 酆都及诸位阴神打开一开始就没有遮掩。 而这样的殊异,自然也是某种审度与测量。 那些人或许不太清楚酆都评判与测量的尺度,但他们自己心里多少也有一点底。 所以,又一个问题就很自然地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他们,要怎么应对? 是大大方方地展示出他们的本来;还是稍作遮掩,让自己及自家背后的力量出现在某个合适的位置。 他们需要考量的,从来不只是他们自己的实际情况,还有其他各家的心思与动作。 这又是一场心与智的角力。 毕竟,并不是所有受邀来见证这一场审判的,都是孟彰,都是安阳孟氏。 在如今的时势里,所有人都要做出自己的判断与选择。 选中了选对了,安安稳稳得到一段时间发展;选偏了选错了,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家族,就需要支付出相对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