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他自己;整理这一场梦中所见的种种,包括信息,包括知识;整理他的其他梦境世界。 梦境是由人心神中的一点灵光混同他所捕捉到的种种信息构建而成。故此,随着孟彰在这一场大梦中所见、所闻、所感的信息越来越多,越来越详尽,他那道基中所酝酿的三千梦境世界也在快速地被填充、被完善乃至发生蜕变。 而这一切,也在推动着孟彰修为境界、神通法术乃至是他的那根星河发带的晋升。 所以待到这一场十年大梦即将醒来的时候,孟彰已然养神圆满,距离阴神成就只差一步。 或许在下一瞬,也或许是在梦醒后,总之,阴神境界对他来说已然是触手可及的东西了。 孟彰不着急。 他甚至将修行都暂且放下了,只在阳世天地兜转。 他见过孟珏和谢娘子,陪他们在书房里翻看递送过来的各种文书。 他见过孟蕴,陪她义诊。 他见过孟昭和孟显,陪他们铸就法坛礼拜阴世天地里的各位阴神神尊。 他也独自一人行走过高山深谷,见过那些长在荒僻奇殊地带的族类,见过那不为人所知所见所闻的奇异风光,就像他见过的那极为寻常的人家烟火与猫狗家禽…… 这些种种,皆是道,也是梦。 他拜访过神,去见过仙,也见过隐藏在山野的大贤。 当然不是所有的仙神、大贤都对他的造访欢迎至极,但祂们中的绝大多数也不会将孟彰拒之门外就是了。 十年梦过,孟彰心知睡意渐去,他人将醒来,便趁着最后的那点昏沉在似睡非睡、将醒未醒之际请来一点赤火。 那赤红色的火苗在他面前燃烧,又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推开一处门扉。 门扉后是一处广阔大殿,中以垂帘间隔,又有烛火点缀,格外空旷壮阔。 孟彰迈过殿门的门槛,往大殿中走去。 层层叠叠的垂帘之后,是一座粗犷的石台。 是王座。 而那石质的王座上,有人半阖着眼安坐。 孟彰在最后一重门帘前站定,垂眸看着脚下铺砌的石砖,耐心等待。 “孟彰?”上首的人睁开眼睛往下扫了一眼,坐直身体问。 “是。”孟彰应得一声,双手交叠于额前,附身下拜,“后辈子孙孟彰,见过先祖。” 上首那人坦然受礼,却问:“你知道我是谁了?” 孟彰答:“晚辈曾在人祖观里感受过诸位先祖的气机。” 那上首的人就笑了:“也对,你是去过人祖观了的。” 这话才刚落下,殿中那原本灰暗却干净的墙壁上便显出一幅幅壁画。 瑶光之星星光大盛贯月如虹,则有妇孕,后于若水诞一儿;及长,贤名远达,乃辅少暤;少暤崩逝后败共工氏,始承炎黄人族一系共主之位;始都穷桑,后迁都商丘…… 一幅幅歌颂过往功绩的壁画绵绵密密铺满整个大殿的三面墙壁,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当。 而这些壁画拱卫的中心不是其他,正是坐在上首石座处的北帝颛顼氏。 “那么,你特意求见我,所为何事?”颛顼氏问。 孟彰没打算做些旁敲侧击的事,他直接就问:“彰有事想请教北帝陛下,故而斗胆请见。” 颛顼氏看他一眼,笑说:“你是想问司马慎的事?” 不等孟彰应话,他就又道:“不错,我确实是帮了他一把。” 孟彰抬起目光往石座上看去。 那位面容更显古旷的祖王饶有趣味地回望他,更带笑问道:“听说你素来聪颖,那要不要来猜猜我为什么会帮他?” 对于这个问题,孟彰心里早有过很多种猜测。而其中最合理的那个…… “陛下是有意要重演旧事?” 北帝颛顼氏,这位能被后人尊为三皇五帝之中的一位,固然是能力卓绝,功绩深广,但他那诸多功绩中最著名的一件,毫无疑问是“绝天地通”。 当然,“绝天地通”不是字面意义上的断绝天上神与地上人之间的联系,令人神有别,而是确立专门的祭祀制度,由人主选定的官员有序祭祀天地各方神灵。 乍一听上去,似乎这位北帝陛下的手段比较软和,毕竟不是真正地“绝天地通”,隔绝人神,但仔细想去,这一手怎么看怎么都是强硬。 他不但将祭祀众神的权利从当时的各个部落收回到联盟共主手里,更明确定下了天地众□□位与次序。 尤其是后者。 前者只能算是联盟共主对联盟中各部落的管理和辖制,属于炎黄人族部落的思想统一,但后者,却是以人主的尊位明确定下炎黄人族的祭祀轮次,定下天地众神在炎黄人族祭祀中的高低与尊卑。 说得直白一点,那分明就是以人定神。 如果这位北帝颛顼氏当年还算和气,那他定下天地众神祭祀名位的时候,或许是他客客气气地跟天地众神商量着定下来的。可如果不是…… “你们这些后辈有一句话我还是挺喜欢的。”北帝颛顼氏说,“国家大事,唯祀与戎。” “那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位置确实该变一变,但是……” 他说着,目光却是从孟彰身上移开,落向他身后遥远的大门外。 “要怎么变,该怎么变,既然是我炎黄族群的事情,自然就该由我炎黄人族决定,不是吗?” 国家大事,唯祀与戎。 祀,乃祭祀,是精神层面的力量,亦即文化和思想体系;戎,乃兵戎,是武力、兵力层面的力量,亦即兵锋和军事体系。 故此,祀与戎,又是文明的根本与立足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