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种想要接触试探,又担心着什么而暂时望而却步的复杂情绪。 在王绅、谢礼、庾筱这些小郎君小女郎们察觉到他的目光以前,孟彰率先收回了视线。 他微低了头,看着面前摊开的书籍,心神却有些发散。 看来,虽然世族及道门诸法脉跟司马氏皇族之间常有碰撞,但他们对司马氏皇族的态度也相当的复杂啊。 孟彰最初还有些不解,但他再看得一眼那团赫赫耀耀的皇族气运,忽然明白了过来。 是了,司马氏一族再如何失职失格,那都是往后的事情,就当前而言,他们确实仍是皇族。 他们此刻仍旧担着九鼎,担着这黎民天下…… 从已经破开皇族封建时代的天地中过来的孟彰,虽然已经有注意到了“帝皇”这个名位的影响,但仍然不够。 他仍然不够重视所谓的“帝皇”。 孟彰先是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上来就直接撞上司马氏一族中的谁,庆幸他有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态,但还没有等孟彰真正去做,一个问题就浮上了心头。 ……他真的,要给自己在心头扣上一道枷锁? 孟彰愣在了原地。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样,因为孟彰很快就将它遮掩过去了。 不。 他抬头,听着上首的博士讲课。 不,司马氏不值得,他也不愿。 帝皇?!只有帝皇名位却没有帝皇功绩的伪帝,有什么资格让他真正俯首?! 并没有多少人意识到,就在这顷刻间,孟彰的腰背又挺得更为笔直了些。 司马慎在跟祭酒、诸学监、诸博士先生闲谈过小半个时辰以后,就又在王璇等一众真正拔尖的世族成年郎君游玩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寻了个机会,提起去往童子学,见一见童子学里的生员。 王璇等一众世族郎君面上不见异色,还更询问司马慎道:“慎太子殿下可需要我等同行?” 司马慎笑着摇摇头:“孤也是少年夭折,与童子学里的诸位生员应还算契合。” 王璇等一众世族郎君便也没有坚持,只跟司马慎道:“童子学里的诸位师弟年幼,在家中族里也甚得颇受疼宠,性情极为顽劣,怕是会被殿下威仪所摄,在殿下面前失仪,还望太子殿下多多包容性……” 司马慎摆摆手,笑道:“孤到底比他们年长两三百年,不过是些许小事,又怎么会跟小孩子们计较?” “你们且安心便是了。” 王璇等郎君便只低头道谢,不多说话了。 自有人出列,引了司马慎等一行人往童子学学舍里去。 司马慎一行人涌入童子学学舍时候,西厢房处的顾旦等太学书童也在听先生讲课。察觉到外头的动静,顾旦抬起头,往门外看去。 居然这么快就到童子学这里来了? 被司马慎速度惊到的,并不只有顾旦,还有童子学学舍里的王绅、谢礼、庾筱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 王绅、谢礼、庾筱这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面面相觑一番,齐齐往学舍最后头坐着的孟彰看过去。 孟彰抬头,也迎上王绅等小郎君小女郎们的目光,表情甚为无辜。 王绅扬起唇角,低声往孟彰处传音:“来了。” 他旁边的谢礼、庾筱以及李睦、明宸、林灵也都低低笑了起来。 孟彰回以一笑,随后迅速收拾面上表情。 上首的博士看了看站在大门边处虽带着笑意,却也坚持肃容的帝城近侍,无言沉默少顷,便停住了讲课,与席中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道:“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他看向那帝城近侍。 近侍躬身一礼,往侧旁让出一条通道。随后,便有一位穿四爪暗色蛟龙衮袍的少年郎君走了出来。 博士躬身,带着孟彰、王绅、谢礼等小郎君小女郎们来跟司马慎见礼。 “我等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平身。” 那少年郎君目不斜视,先是对博士微微颌首,笑着与博士赔罪:“叨扰先生了。” 博士躬身回礼:“慎太子殿下客气了。” 到得这个时候,司马慎的目光才真正看向学舍里端坐的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 他的目光看过李睦、明宸、林灵这三人,又看了看王绅、谢礼、庾筱,最后停在最后头的孟彰身上。 “孤今日出宫,来访太学,闻说童子学里又多了许多明锐敏达的英杰,心下大慰,便过来看一看。此刻得见诸位,果真满目生光,更觉欢喜,贸然打扰之处,还望诸位小郎君小女郎见谅。” 以王绅为首,谢礼、庾筱及孟彰等一众小郎君小女郎们齐齐低头,只道不敢。 司马慎一笑,先看了看这处学舍,又往外看了看:“学舍乃是各位正经学习的室所,孤不应在此多加叨扰,诸位料想也不甚自在,不若我等往外间去说话,如何?” 司马慎都这样开口了,又怎么会有人为了这等小事拒绝他? 于是很快,王绅、谢礼、孟彰这一众童子学的生员们就都跟在司马慎后头,走出了学舍。 讲课的博士陪同在侧,并没有离开,但他也没有多插话,只在旁边看着。 司马慎领着一群小郎君小女郎在罗学监的导引下,一路走到了一处清雅的园林里。 王绅见得,面色甚为夸赞地低叹:“好家伙,居然是怀远院。” 怀远院? 孟彰才来太学没多久,虽也算是熟悉了太学,但也只是熟悉太学里的学制,熟悉太学的环境,还没有包括这些带着些特殊意味的建筑。 察觉到孟彰面上的困惑,谢礼转眼看来,低声与他讲解道:“怀远院是太学里专门用来接待贵客的园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