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洞道人凝望着北辰阁大师兄、瑶池派的大师姐,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是在观察着什么。 可是那两位只是默然地领着自家师弟、师妹往前行进,神色不动不摇,甚至都没有往别家分去一点眼神。 玄洞道人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暗下叹了口气,领着自家的师弟师妹道:“且由得他们去,我们再等一等吧。” “可是……” 三清道脉的弟子很有些异议,希望能再说服玄洞道人。 玄洞道人从北辰阁和瑶池派那两位首席弟子的方向收回视线,只平平扫来一眼。 三清道脉的诸多弟子便直接噤声了。 玄洞道人方才满意垂落目光。 自颖川庾氏走入审判殿以后,距离审判殿殿门最近的,其实就是龙亢桓氏。 北辰阁和瑶池派两家但凡想要抢先一步走入殿中去,就必得越过龙亢桓氏。 察觉到自后头渐渐逼近的气机,落在最后头的一位龙亢桓氏子弟暗自往后瞥了一眼后,便悄然往最前方传音。 “大兄,北辰阁和瑶池派过来了。” 和别家不同,龙亢桓氏这一群子弟中,真正拿主意的,其实是走在所有人最前头的那一位。 龙亢桓台。 或许是因为龙亢桓氏的传家根本的缘故,即便是世家子,桓台也不似琅琊王璇一样,着一身宽袍大氅。 他穿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看着就利落干爽。 这会儿听得后头兄弟的提醒,桓台头也不回,只直接传音道:“我知道了。” “那……” 面对自家兄弟的询问,桓台思量少顷,直接摇头:“不必理会。” 听得桓台发话,其他桓氏子半个字都没有,当即便收敛了心思,只一意跟在桓台后头往前走。 竟是全不在意后头的动静。 桓台稍稍偏转目光,与落在他左侧的一位桓氏子对视一眼。待各自收回目光以后,桓台的脚步却是悄然加快了不少。 一众桓氏子也没有丝毫拖沓,轻易跟上了桓台的脚步。 北辰阁、瑶池派两家的弟子原本还加快脚步,想要追上甚至是越过龙亢桓氏,谁料彼此间的距离完全不见缩减。 他们加快了速度,龙亢桓氏的各位郎君也不落下,同样也提升了速度。 两边同时加速,结果就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还是一前一后,彼此间仍然保持着相当的距离。 面对这样的一个局面,还留在审判殿外的各家竟是全没有变化,都只觉得寻常。 不对,真正觉出几分恍惚的,还是北辰阁、瑶池派这两家的弟子。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我们不是已经做出了调整吗?怎么差距还是不见缩减?’ ‘龙亢桓氏,他们不是主修兵家的吗?兵家杀伐,纵然有家国大义在前头扛着,可在杀伐之间沾染的业力也不在少数……’ ‘他们是怎么做到,让那些业力不至于成为此刻他们身上的负担的?’ 北辰阁大师兄、瑶池派大师姐确实要比其他弟子看得清楚。 他们悄无声息对视得一眼,都看见了各自心头的明悟。 兵家杀伐所以会沾染业力,很大程度上不是因为国与国之间、族群与族群之间的厮杀,而是因为那些把持、掌控着兵权的兵家将领,以手下兵卒逞私心、谋私利,方有因果、业力落下。 倘若兵家将领能守规矩、不越线,那些因守护家国、族群而爆发的征战杀伐,自然就会有家国和族群承领因果业力,落不到具体将领的头上去。 亦即是说,龙亢桓氏这些子弟所以能够在酆都宅邸这一座审判殿外行动轻松,不见太大压力,全都是因为这些龙亢桓氏子弟秉承公心行事,不落私欲。 而面对这样的郎君…… 北辰阁大师兄、瑶池派大师姐两人笑得一笑,面上眼底都随意了些,再没有先前隐隐的急切。 一家又一家的郎君女郎越过审判殿门槛,入了审判殿中,在审判殿左右两侧的空席处寻找合适的位置落座。 孟彰闭目入定,似是在静修以打发这段空余时间,孟庙、罗先生、甄先生三人便打点了精神,小心地记忆着各家郎君女郎的举动。 开始的时候,孟庙都甚是平静,可渐渐地,随着这一处审判殿的空余席位越来越少,他到底是察觉到了什么。 “两位老师,他们的位置……” 悄然皱了眉头,孟庙给身侧的罗先生、甄先生传音道。 罗、甄两位先生看看对面坐定的席位,又看看自己这一侧的情况,也是沉默。 琅琊王氏、颖川庾氏、龙亢桓氏和陈留谢氏等一众世家望族,此时都在他们对面入座。跟他们同坐在这一侧的,却都是各家道脉的人。 审判殿两侧的旁观席没有坐定的时候倒还好,可各方这么一入座,直接就将孟庙他们这几人给衬出来了。 孟彰、孟庙也好,罗甄两位先生也罢,他们都是安阳孟氏的人。论理,自该是跟琅琊王氏这些世族一道的。 可偏偏按如今审判殿中各家落座的情况,他们这安阳孟氏,却是扎入了道家各法脉之中去了。 这种情况,不论怎么看,都是不合理的……吧? “这是他们一众世族要将我们安阳孟氏给撇出去吗?” 没等到罗甄两位先生的回答,孟庙又问。 倘若不仔细听,怕是很容易就会忽略去孟庙声音中那微弱的颤音吧。 “应该不是。”罗先生道。 甄先生也道:“不必这么自己吓自己,情况还没有那么的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