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真要是不高兴了,我大概也是不能轻松的吧。”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仍是没有说话。 祂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许久以后,祂才道:“我不是为了要将你收回,才那样做的。” 桥上的娘子理所当然点头:“我知道啊。”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自知自己失言,紧闭着嘴不说话。 桥上的娘子笑了笑,又道:“先前的时候不曾细想,但我觉得……” “嗯,有你在,其实也挺好的。” “你可也是我们这些孟蕴的仰仗呢。”桥上的娘子很是自然地说道。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默然一阵,才说道:“那倒也是,如果我能顺利抵达彼岸,你这里也能更自在一些。” 桥上的娘子赞同点头。 “说来,你到底是怎么安排的阿父、阿母、大兄和二兄他们的?能跟我仔细说一说吗?”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失笑,问:“你想要知道这个干什么?有阿彰帮着你,需要你来费心琢磨这些吗?” 桥上的娘子放下手中那用来扇火的扇子,托腮重重叹了口气。 “现在是还不需要,但不代表日后用不上啊。”桥上的娘子说到这里,分了一个目光过来,“未料胜先虑败,眼下情况看着还不错,但如果真能这样的顺利……” “那也不用你将自己的大半功德都给搭了进去。” 顿了顿,祂还嘀咕道:“现在还得我来给你填补一些。”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认真思考了一下,也觉得桥上那个娘子的思虑很有必要。 祂转手将手指点落在眉心,然后两指虚虚一捻,从眉心位置里拉出了些什么来。 那是一捧银白色的、流光一样的记忆。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身形陡然变得更加模糊。 桥上的娘子沉默看着那边厢。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对她笑了笑,将手中的那捧记忆往前方一送。 那漂亮的流光一样的记忆飘向了桥上的娘子,被祂轻轻巧巧拿住。 “都在这里了,给你。”迎着桥上娘子默然的目光,星河发带里的娘子却很是轻松,仿佛力量近乎耗尽的不是祂一般,“但你也只需看看就好了,可莫要全按着这个来。” 祂提醒道:“两边虽然有很多相同之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属于似是而非的那种,你须得贴合具体情况来,可莫要随意。” 桥上的娘子很听教,一点都不觉得星河发带里的孟婆啰嗦多话。 “我知道的。” 星河发带里的孟婆又是笑了笑,忽然道:“我差不多该走了。” 桥上的娘子没有多说话,只道:“嗯,那我就不送你了。” “好走。” 星河发带里的娘子笑了笑,原本只是模糊的身形重又变化作老妪之相。 只有那双眼睛,还能让桥上的娘子认得出来。 那双眼睛最后看了那个方向一眼,便连同星河发带一道,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脱出了这一个时空节点。 桥上的娘子看着平静下来的时空涟漪,默然一阵,重又拿起那柄扇子,继续给炉子扇火。 “……果然还是那个硬倔硬倔的烂脾气,明明自己都已经差不多到家徒四壁了,却愣就是硬撑着不叫人帮忙,都是自己,都是孟蕴,说几句好话怎么了?” 祂低低地念叨,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骂。 又或者,都是不是…… 桥上守炉熬汤的娘子自己骂自己,另一个娘子纵然力量消耗过大,但也不是真的就废了,又怎么会听不见? 只是祂不理会而已。 星河发带重又出现在孟彰的车厢里。 孟彰还在安睡,没有人来打扰,只有那一道道带着猜疑、探究的目光在马车外头徘徊流连。 星河发带里的孟婆已经顾不上在意这些事情了,祂身形又一次扭曲,那双看着孟彰时候柔和的、亲近的眼一点点褪去灵光。 而与那道渐渐黯淡、渐渐失色的身影相反,那星河发带却开始染上瑰丽、斑斓的色彩。 那是情。 各色各样的情与意被巧妙地引动,又像丝线一样,被巧手捻着,穿过那星河发带中,在星河发带里描画上或是隐晦或是显眼的图样。 到得那双巧手终于停下,乃至是彻底消散时候,星河发带俨然变化成了另一个模样。 如果说,早先时候的那星河发带,还很有些粗疏的话,那么现在的这星河发带,就是真正的大家绣品。 其上勾描的每一颗星辰,似乎都弥散着不一样的星光,渲染出不同的意蕴…… 这样大变样的星河发带,不说孟彰这个主人,就算是随便换一个人来看,只要不是个瞎子,就都不敢认现在这一条星河发带就是早先的那一条。 但孟婆显然已经做好了安排。 当那条星河发带从悬停的半空重又飘落向孟彰,更自然而然地贴入孟彰手指中时候,它浑身自然弥散的异彩便尽数收敛起来。 它重又变成了孟彰安睡前所熟悉的模样。 而,哪怕是等孟彰这个主人醒来再仔细探查,也未必能够窥破这条星河发带的遮掩,看见它的本相。 但它不会一直这样遮掩下去。 待到孟彰步步提炼这件异宝,它也将会一点点改变,用最合理的方式,将它真正的形态展现在孟彰面前。 ——只要孟彰没有遭逢绝对的生死危机。 太子东宫正殿里,司马慎听着内官的回禀。 “……那文澜街上,一直都没有动静,除了正在以鬼域拼斗的那些人以外,孟氏的孟彰并没有其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