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退让了,真的是……” “……确实是,没想到啊。” 有人静默良久,向着长城边界界域位置遥遥躬身一拜;有人却又皱着眉头,暗自咬牙恼恨不已。 就连正在洛阳宫城金銮殿中与满朝文武对峙的晋武帝司马檐,也都在这紧要关头惊疑地往殷商玄鸟那边瞥去一眼。 ‘真的假的?殷商的那位末代商王居然没想要趁虚而入,反而还先行退让一步了?’ 与一众只顾着分析、猜测殷寿态度的人不同,正在金銮殿中快速汲取周围碰撞道蕴的孟彰周身气机募地一顿,旋即像是那快速攀爬生长的藤蔓一样,陡然拔高,更向着长城界域那玄鸟所在的方向猛地拉扯。 帝都洛阳与长城界域分明间隔了无比遥远的距离,中间也还有一些在时空间隙中随意流荡的小阴域,但孟彰周遭涌动的气机却像是完全无视了这些阻隔一般,竟真将长城界域处某些正在弥散开去的道蕴也汲取了少部分。 侧旁原本正在看各方热闹看得起劲的两位门神对视一眼,身后一道大门虚影浮现。 门户无声打开,露出门后的景象。那是一片更为高阔也更为荒古的地域。在这片蜿蜒大地上,却有一条巨龙也似的城墙铺砌。 那门户后头的地界,显然正是长城界域。 门户的洞开直接为孟彰链接了两方界域,那些原本就在莫名吸取力量下向着孟彰所在流荡而来的道蕴当即就像是那打开了的大坝一般,更汹涌、更激荡地涌向孟彰所在。 孟彰仍自闭目安坐,似乎全无所觉,也完全不被困扰。 那些从四下八方涌动而来的道蕴就像是汇入深渊一般,浩浩荡荡、绵绵无尽却始终不见极限。 郁垒、神荼两位门神见得,也不知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觉得好笑。 半饷后,这两位阴神俱都笑着摇头。 “阿彰可真是够厉害的……”郁垒道。 神荼也道:“我们兄弟二人居然真的只需要守着,旁的什么都不需要做了?可真是……回头其他兄弟手足问起,我都不好意思回答祂们。” 郁垒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 “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便是了,阿彰这边需要我们帮忙描补的地方我们都出手了,更多的地方我们派不上用场也不是我们不帮忙,疏忽懈怠,是阿彰完全不需要我们帮忙。我们总不能再强行插手吧?” 略停一停,郁垒更是问道:“倘若为着我们自己要替阿彰尽一点心力的缘故妄自出手,最后反给阿彰添了麻烦,那你我岂不是更没有脸面见阿彰?” 神荼想了想,也是一整脸色:“你说得很是。” 眼见神荼也终于放下心头那一点忧虑,郁垒笑了笑,伸手从袖袋里摸出两枚灵桃来,给神荼分了一枚过去。 “吃个果子吧,正好可以打发些时间。” 神荼接过灵桃咬了一口,又看了看那边厢还在与满朝文武对峙的晋武帝司马檐。 咽下口中的果肉,神荼说道:“看来这晋武是真的将大部分希望都寄托在他那长子身上了。说起来,我们真的要放司马慎就这样转生阳世吗?” 郁垒咀嚼着果肉的动作停了停,到将果肉咽下后才回答道:“应该是的吧。毕竟,司马慎这人……不好拦啊。” 神荼皱紧了眉头,好一会儿都没有其他的动作。 郁垒看祂一眼,道:“你也知道的,若是别个还好说,我们出手拦下也就拦了,但这司马慎不太一样。他背后站着人呢。” 神荼就叹了一声:“我何尝不知道呢?” “我们正位天地确实已经成为了阴世天地里的大势,但毕竟眼下我们都还没有正式正位……” 没有正式正位,就是没有将事实真正落定,就是可以有不少操作的空间。毕竟,纵然大势不可更改,也还有小势可以引导、扭曲。 再有,眼下阳世天地里到底是炎黄人族族群更为强势,祂们这些阴神虽是不怕他们,但也没有那个非得拦截司马慎的必要。 更更重要的是…… 郁垒低声道:“阿彰也未必不想看见炎黄人族族群里有更多的转机和变数。” 神荼脸色稍稍缓和下来。 祂叹道:“你说得很对。即便不看站在司马慎背后的那些人,只看阿彰,也不是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说着,神荼的目光便落到了旁边正闭目专注修行的小郎君身上。 “阿彰其实心里也总惦记着这件事呢。” 郁垒就道:“毕竟他这一世生在炎黄人族族群里。何况炎黄人族族群确实有许多可取之处,也不怪阿彰认同他炎黄人族族人的身份。” 神荼其实也想得很明白。 “我思量着……”祂低低跟郁垒传音道,“阴世天地既然将阿彰送入炎黄人族族群里,让他作为炎黄人族族群的族人成长,显见炎黄人族族群气数悠长,必不会在此时衰亡没落。” “既然炎黄人族族群在不久之后经历的那些风波只是一重劫数,那么炎黄人族族群里必然是会得有人出来收拾这烂摊子的。” 郁垒了然地接过神荼的话头,笑问:“由司马慎来做那个拦截劫数风浪的堤坝,总比让阿彰担起这担子来得轻松?” “我们一众兄弟手足中,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思量的。”神荼顿了顿,抬眼看向郁垒,“你敢说你不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郁垒眉眼间萦绕着独属于神祗的悲悯与淡漠。 “炎黄人族族群的劫数是他们自己的因果,闯过这一场劫数到底要经历怎么样的磨难,流淌下多少血泪,全都得看他们自己,这不是旁人所能够轻易插手的。”郁垒道,“祸福无门,唯人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