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彰点了点头:“难怪了……” 孟庙同样很理解。 他也是安阳孟氏族里的管事之一,对于这些利益置换之事,他也很敏感。若换了他坐在太学学监的位置上,他也不会拒绝。 “学监用那本画册换来了数量不少的珍贵藏书,据说只那一次,学里藏书楼就多了半个书架的藏书!” 孟彰点头,面上也是感叹。 太学藏书楼那样的地方,收藏的藏书都有相当的价值,只那一次,太学藏书楼直接就多了半个书架的藏书,可见太学是真的赚了。 “那位师兄很厉害……”孟彰道。 谢尚也是点头,但他很快警惕起来。 那位师兄是很厉害,但厉害的只是那位师兄而已,旁的人想学根本就是死路一条。而更重要的一点是,这样的事情孟彰他不能学! “厉害的只是那位师兄而已,这件事情在太学里传开了以后,虽然很多人都不相信,但私底下里也不是没有人模仿,但最后……” 谢尚停了下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孟彰。 孟彰心里明白谢尚的用意,却也配合着问:“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得了孟彰的配合,谢尚心里松了一口气,缓慢地道,“后来,那些胆敢尝试的师兄们,都被学监押着手抄了三千遍的太学学规。” 三千遍?手抄? 想到方才在学监那里领到的那本绝对不薄的学规条策,饶是孟彰,一时都有些头皮发麻。 谢尚显然觉得还不太够,他补充道:“学监还特地要求了上交的时间。” 顾旦想起了什么,也跟着点头。 谢尚目光看向他,道:“这事情顾旦也知道。” 顾旦点了点头,迎着孟彰、孟庙和谢尚的目光道:“据说是三日,三日内必须上交。” 他说话时候,目光在孟彰面上停顿了好一阵。 显然,顾旦也明白谢尚细说这些后续的用意。 孟彰叹了一声,很是真情实感。 “那些师兄可太惨了……” 看见孟彰这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谢尚、孟庙和顾旦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会怕就好,会怕就不会轻易去了解去尝试了。 “又有一位师兄,”谢尚很快将话题从这件事上岔过去,“他擅奕,一直醉心棋道,整个人仿佛都埋在了棋谱里,我们都以为他不会多在意藏书楼里的藏书的,但……你们知道后来怎么了?” 孟彰、孟庙俱都摇头,只有顾旦笑了笑。 “那位师兄从自己钻研过的棋谱里挑拣出十局来,亲送到了学监手里,学监用半月的时间翻阅了棋谱谱册后,就将藏书楼的通行符文给出去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那位师兄在一开始就已经盯上藏书楼里的那些古棋棋谱了。”谢尚慨叹一般地道。 孟彰也道:“这位师兄是个痴人。” 痴人,可不是贬低之语,而反而是另一种叹服。 这世上,有多少人能够真正醉心一道,做到痴且精? 谢尚又道:“另还有一位师兄……” 谢尚将那些太学生员各显神通获取太学藏书楼通行符文的趣事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竟让孟庙、顾旦都听得入神了。 孟彰在旁边看着,也是暗自叹服。 他可没有这个本事。 这一路闲话,不知不觉间,谢尚便领着他们来到了一处院舍之中。 “到了。”谢尚先跟孟彰、孟庙三人说了一声,然后熟门熟路地领着人穿过中庭,来到一间房舍前。 他敲了门,停下等了半饷后,又抬手敲门。 如此重复过四五次后,他们才听到门里传来的声音。 “别敲门了,进来吧。” 谢尚微微低头,给了孟彰等人一个目光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孟彰等人俱都跟上。 屋里确实有很多书架,书架上也摆满了书籍,但…… 只这屋里摆放着的书籍数量,怎么都配不上藏书楼这三个字吧? 孟庙也不相信堂堂太学的藏书楼会是这样的磕碜,所以他很聪明地收敛了面上神色,不露出一点异样。 谢尚领着孟彰三人穿过重重书架,在某一个角落处见得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鹤发老人。 老人跪坐在竹席上,腰背挺得笔直,目光却仍旧眷恋地沉浸在他自己手里拿着的书籍上,未往谢尚、孟彰这一行人分去一点。 谢尚也没有催促,垂首恭敬在旁边站定。 孟彰、孟庙和顾旦也都安安静静地等着。 直到半盏茶时间过去了,那老人才小心合上书籍,抬起目光来看他们。 他的视线掠过谢尚,直接落在孟彰身上。 “新的太学生员?”他问,声音很有力,跟他苍老的皮相不甚搭配,但跟他仍旧锐利的眼眸很契合。 谢尚没有动。孟彰上前一步,抬手躬身一揖。 “是。”他说道,“学生孟彰,今日才在学监那里完成录名。闻说太学里有藏书楼,便请了师兄领着,想来这里长长见识。” “孟彰?”那位老人目光不动,只是平静地看了孟彰一眼。 孟彰微微垂落眼睑,早先准备的种种布置仍旧将他的一身文运遮掩得严严实实。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位老人的目光并未触动他的这些布置。 显然,这位看着他的老人完全没有要探究他身上更多信息的意思,他只是在看着他这个人。 少顷后,那老人收回目光:“原来如此。” 不论听见这句话的其他人会不会多想,但孟彰知道,多想了那也都是白想。 因为这位老人他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再没有旁的多余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