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体系只凭单一的职业和技艺是支撑不起来的,我们需要让它们发展,让它们源源不断地生产出足够维系族群稳定发展的用品。” 商老爷子也是很赞同:“各行各业,原就缺一不可,这是该当的。” 他目光梭巡过谢远和孟彰,最后停在孟彰身上,含笑道:“听你们的意思,这部分你们是预备着交给我来?” 孟彰点头,严肃问:“老先生可敢接下?” “当然,”商老爷子道,“义不容辞。” 各行各业的技艺与调配,不是普通人能够支撑得起来的。哪怕是庞大的世家,只它单独一个,恐怕都是捉襟见肘,处处为难。 他们座中这三人里…… 谢远固然出身陈留谢氏,但他不过是陈留谢氏一个旁支子弟,能调用的家族资源并不多;孟彰到是能作为麒麟子得到安阳孟氏族中的最大帮助了,但安阳孟氏的根底摆在那里,他能调用的家族资源同样很有限。 如此一计较,可不就剩下他了么? “但是小郎君得知晓,”商老爷子事先跟孟彰说明,“我所能提供的,可能只是基础,不会有太精湛的技艺。” 孟彰当然理解。 “这就已经够了。”他毫不犹豫说道。 孟彰现下想着的都只是基础而已,还没有贪心到要将一方大势力收录的高深技艺也要一网打尽的地步。先不说他没有这样的立场,只单说那些精益求精的技艺,也真不适合基础教育。 商老爷子细细打量孟彰一阵,更是满意。 “还有吗?”他问,语气一时更是柔和。 孟彰停了停。 谢远看了他一眼,到底微微低头,不说什么。 孟彰终于道:“老先生,在学习文字、数学这些基础知识和基础技艺的同时,我还想要调动各方人力,让他们自己去尝试着处理自己身边的难题。” 商老爷子端着茶水的手僵在原地,直到少半饷后,他才想起要将这杯盏放下。 但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杯盏中的水已经不只是涟漪了,还有几滴挣脱了杯壁的束缚,飞溅着打落在他的衣裳处,落下一点点暗色的轨迹。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好不容易回过神,商老爷子近乎怒喝地问。 “我当然知道,”孟彰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他,“我只是要将我人族族群千万年存在的信念点醒而已。” 孟彰直视着这个与其说是愤怒,倒不如说是惊恐的老先生。 “这原也是该当的,不是吗?” “哪里就有什么该当不该当。” 伴随着商老先生这声音的,还有杯盏被重重放落在几案上发出的声响。 “旁的事情你做了都没什么,只说你是狂妄天真也就罢了,但这件事情,你真要做,而且还是大规模地做,就没有人愿意站在你那边的。” “你会是他们的敌人!” 岿然坐在原地的孟彰,更像是伫立在海岸边上的石壁,任你飓风大浪呼吼扑啸,他只不动不摇。 “但是如果不将信念重新点醒,就算我们做得再多,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无法形成质变,让我同胞族群脱离真正的危险。” 商老爷子尽管还被各种复杂情绪冲击着,但到底没有影响到他的理智,他仍旧能从孟彰的话语中精准地提炼出重点。 “你说什么?让我同胞族群脱离真正的危险?什么危险?” 商老爷子看看他,又看看谢远,最后目光重新回落到孟彰的身上。 孟彰这话不是脱口而出,他早有计较。 这会儿哪怕谢远的目光也转了过来,凝望着他,孟彰也只是先对他笑了笑,然后便转回目光去,全力应对商老爷子。 谢远心下暗叹,却也没有做声,就在旁边坐着安静听。 “老先生真的以为,我同胞族群需要面对的,就只有这一个混乱的时局吗?” 商老爷子将眉锁成山峦。 “你要说异族?” 孟彰点头:“异族。” 商老爷子没再说话,但他只是稍作思量,便就显出了几分犹豫。 孟彰仍旧平静。 “从我炎黄祖先开始,我族便占据了中原腹地最富饶的地带。后来随着我族人丁渐渐兴旺、文明发展,所占据土地便不断扩大。” “哪怕是到了商末年,纣王仍旧在开拓山东淮河和长江等流域,经营东南,清扫东夷,将其融入我炎黄一族之中……” 虽不易察觉,但孟彰还是在这位商老爷子细微的气机变化中感受到了几分骄傲。 他眨了眨眼睛,只当自己没有察觉。 “到周时候所立下的封国制度,更是让各位诸侯王不断向外扩张,各部异族或逃或收,我炎黄一族所占土地更大幅扩大。” 商老爷子面色紧绷,没有任何变化。 “到始皇帝,那些因为分封诸国而导致的族群离散、隔阂又被强行统合成一,我炎黄至此重归一体,开始专心经营已经占据的土地。” “但饶是如此,始皇帝仍旧调动民力在崇山峻岭之间立下长城以待时机。” “也是从那一个时代开始,长城便成为了我族与异族的边线。” 孟彰只略停一停,便总结也似地道:“长城之外,是异族之地;长城之内,则是我炎黄的土地。” 商老爷子和谢远的思路跟随着孟彰的言语转动思索,渐渐地也真正抓住了曾经掠过他们脑海中的那一点线索。 他们的脸色也由此,渐渐沉了下来。 “始皇帝倒下,秦皇朝便被那强行镇压下来的族群内部问题给反噬,再没能坚持下来,二世而亡。而我族族群内部的隔阂和龃龉,一直到了汉时,才算是渐渐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