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河东郡都水司郎中魂体的虚淡感觉快速被抹去,重新恢复早先时候的厚重与充实。 不,这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的状态竟是比之早先他站出来的时候还要肉眼可见地好了几分。 晋武帝司马檐瞳孔深处寒意暴增。他身后的玄黑九爪神龙的身体微不可察地往前探出了些许。 显然,晋武帝司马檐已是生出了杀意,连同他身后的阴世龙庭气数都有所感应。 但就如他自己知道,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那样,他也知道自己此刻必须要忍耐。 他不能出手,起码这个时候不能。 他这时候出手,只能是平白授人以柄,给这些朝官攻击他、威逼他的机会。 忍! 他必须得忍! 心头怒火沉闷地沸腾的这会儿,晋武帝司马檐忽然觉得自己理解了他的皇祖父晋太·祖司马懿。 在那位河东郡都水司郎中之后,上党郡都水司的郎中一面觑着晋武帝司马檐的脸色,一面做犹豫迟疑状,那边厢晋武帝司马檐的嘴唇动了动,都还没有说话,他就已经猛地起身迈步,也放声道:“臣上党郡都水司郎中也有本要奏。” 晋武帝司马檐的额角跳了跳。 克制,克制!你需要克制,绝对不能爆发,他们都在等着你呢。你这会儿简单被激怒,回头就会有更多的“奏请”、更多的“劝谏”在等着你。 一定要克制! 万万不能中了他们的圈套。 晋武帝司马檐如此告诫着自己,同时沉声道:“说。” 那上党郡都水司的郎中夸张地松了口气,更特意抬手擦过额角,将手中玉笏高高举起,哀声道:“陛下,上党郡的支流比河东郡那边的支流数量更少,河流里的水量也多有不如。河东郡那边情况纵然不是很好,但也远比不上上党郡这边凶险啊陛下。” “陛下你是不知道,我上党郡里别说是长河支流了,就是郡中的湖泊、水井的井水都受到了影响,水位在持续降低……” 哀哀将上党郡中的情况说道了一遍,那都水司郎中又哭求道:“求陛下开恩,予我上党郡近百万黎庶恩德,准郡中为防备大旱调用郡中税银,以保秋收。” 若说河东郡都水司郎中站出来请求调用税银,晋武帝司马檐还带了两分期待扫过那些负责监管各地税收的郎中、侍郎,希冀他们多少生出些愤怒的话,那么等上党郡都水司郎中再开口的时候,晋武帝是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分给他们了。 他只微微颌首,问道:“除了河东、上党两郡缺水以外,其他的州郡还有要说的吗?” 果不其然,晋武帝司马檐这话还未曾落地,下方安坐的一个个郎中、侍郎就依次从席中走出,抬起玉笏禀上而高。 “我长沙郡……” “我武昌郡……” “我南郡……” 晋武帝司马檐木着脸听,待到各地出现大旱迹象的州郡都报了一遍后,他才问:“还有吗?” 金銮殿上众多朝官只低头。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此刻的沉默并不意味着一切结束,而是另一场风波的开始。 果真,就在这一片沉默之中,有一位文官站起身来,并手弯腰作拜。 晋武帝司马檐眯眼看去,认出这位文官的司职。 那是尚书省中水部的右侍郎。 他扯着唇角,不等那位朝官开口,他便先道:“尔曹主管水部诸事……” 晋武帝司马檐目光往前挪移,在尚书省左右丞、左右仆射以及尚书令看了一圈,才重又回到那位站起出列的侍郎身上。 “倘若不是朕记错,那你该是主管吴郡一带的水部诸事。”晋武帝司马檐话语反常的平静,“可别要告诉我,今年连吴郡那边都缺水了?” 那位被晋武帝司马檐盯紧了的尚书省水部右侍郎只是露出一个苦笑。 “陛下圣明,”他双手高抬而半低头,那宽大的袖摆垂落而下,自然便遮挡去了这位右侍郎的半张面孔,“今年吴郡一带确实不缺雨水。但问题是,吴郡这一带今年的雨水降得太多了,臣日前收到传报,吴郡一带接连暴雨,已有洪涝的趋势……” “陛下,即便吴郡一带常年会有飓风席卷,但今年这飓风却比往常年份更为凶暴,再加上这半个月来的暴雨,陛下,今年的秋收吴郡这一带,怕也不甚乐观啊陛下。” 吴郡位于江南,那里大片大片的良田,乃是天下粮仓。吴郡一带的收成不好,整个天下的形势都要受到影响,更遑论直接接受吴郡所产出的粮食供养的朝廷兵马。 “还有吗?” 晋武帝司马檐转过视线,扫视着下方的一众朝官。 “陛下,西南牧场今年气候也……”又有一位朝官站了出来,但那同样不是会让晋武帝司马檐高兴的消息。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西南牧场那边的牧草也被影响了,以至于今年那牧场里的战马出栏也有问题吧?”晋武帝司马檐懒得听他废话,当下就截断了那朝官的话语,自己开口道。 那牧官面容抽搐着,似愁又似喜,看得晋武帝司马檐眼底冷厉越发尖锐。 “陛下,不只是西南牧场这边的牧草被影响了,牧场这里,那些将将要长成的战马,那些战马……” 晋武帝司马檐心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些战马怎么了?!” “那些战马不知道是为着什么原因,似乎都病了啊陛下。”那牧官似是终于忍耐不住了,捞起衣袖在眼角位置擦了又擦。 晋武帝身体猛地站起,他身后那玄黑九爪神龙也作势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