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小内监也各个动作不慢。 不过是几个瞬息间,小茶房里等候的这些小内监们便已经站好了队列。 传话宫人满意点头,率先转身,引着这些小内监往东宫侧殿而去。 司马慎,大晋阴世皇庭的东宫太子殿下,就在那里等候着他们。 “奴婢等拜见殿下。” 高坐在上首的司马慎抬手叫起。 一众小内监们便都站了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们仍是垂首低头,很是恭顺的模样。 司马慎扫了这些小内监一眼,问:“那些符令可都已经发下去了?” 小内监中有人出列应答。 “禀殿下,已然分发下去了。” 司马慎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他们是什么样的反应?” “殿下,那些小童没有二话,尽都将符令炼化了。奴等看,过不得多时,那些人就该会尝试着从符令中领取任务了。” 司马慎再点头,同时不忘叮嘱道:“章条和规矩既然已经定下,那么便该着落到实处。你等多上心些,莫要发生什么悖逆那些规矩和章条的事情。” 一众小内监齐都恭敬受训。 司马慎细问几句后,又叮嘱了一番,才挥挥手。 那一众小内监再礼而拜,悄然退了出去。 东宫的这一处侧殿中,一时就只剩下了司马慎与那始终守候在他身侧的那个内官。 “你有话要说?” 一遍遍检视过自己安排,确定没有什么问题的司马慎偏转目光看着自己的内官,问。 内官小心抬起一点眼角余光,观察着司马慎的面色。 “仆确实……有些想不明白。” 司马慎眼底闪过一点苦涩笑意。 时间还是太短了…… 他要做的事情那样多,但他身边的人却常被困在过往的规矩与认知之中,以至于很多事情他都得自己一点点地来。 暗叹一口气,司马慎道:“问吧。” 尽管如此,该调·教的还是得调·教。更甚至,越早将人给掰转过来,他手底下能用的人就越多,做起事情来,也必不会似如今这样麻烦怠慢。 内官何其了解司马慎? 司马慎的话一入耳,他便已经听出了内中被隐去的无奈。 他不由得低了低头。 “殿下,”他问,“似那些小童等……您明明知道他们背后别有势力仰仗,为什么还要将他们收下?还为了他们,特意梳理出那样的一套规矩来?” 内官是真的很不解。 似他们这等奴仆,自来所认知都是忠心为本、为首、为要。 那些小童来历各异,背后又别有心思,旁的不说,这“忠”是怎么都不能让人放心的。 可就是这样的小童,太子殿下却还要将他们收拢了来…… 内官心下不觉生出了些惶恐。 为什么呢?为什么太子殿下要这样做呢? 是因为他们这些臣属、仆从能力不够了么?所以太子殿下要用那些完全谈不上忠心的间子? 是他们让太子殿下失望了么…… 司马慎原还觉得身侧的安静有些异样,偏头一看,就更明白他身边这内官是想歪了。 他不觉扶额。 但同时,司马慎也在心下暗自警惕。 连他近身的内官,都生出了这样的念头,那么东宫以及各处归属于东宫的臣属、仆从呢? 他们真的就不会怀疑自己么? “正因为他们不是孤的人,”司马慎道,“所以不论孤发下去的任务何等凶险,不论那些人在此过程中经历何等惨重的损伤,孤也完全不会心疼。” 内官原本不断自我怀疑的心思陡然一滞。 他几乎是愣愣地抬起头,看着身前端坐的司马慎。 司马慎也正看着他,目光幽深却也泛着暖意。 “孤不想将那些凶险的任务交托给你们。” “孤当然知晓,只要孤发下令旨,你们会不惜一切为孤做成那些事情,哪怕魂飞魄散,你们也不会有任何犹疑。” “但孤会。” “你们不怕不惧,孤会怕,孤会惧。” “你们是孤真正的腹心和羽翼,孤不能让你们折损太过。” 司马慎抿了抿唇,显出几分无奈。 “诚然,那些小童也是孤的臣民,是大晋的子民,甚至他们早早夭亡落在这阴世天地里,也有大晋皇庭的缘故。” “大晋皇庭于他们,是亏欠的。” “但相比起他们来,孤却是更舍不得折损你们。” “此事,孤存了私心,失了帝皇该有的仁厚……” 还不等司马慎将话说完,那边厢的内官忽然哽咽着打断了他。 “……殿下,”内官道,“这不是你的错。” 内官那抬起看着司马慎的眼中,是不容动摇和质疑的坚信。 “殿下,是他们存了私心和贪欲。他们对殿下不忠在先,殿下又何须顾虑他们?何况,殿下所发下的任务,俱都发下了相应的功绩。只要他们自己心思清明,能克制己身贪欲,他们也不会陷入那些凶险之中。” “殿下,你没错。错的是那些人!” 司马慎沉默了下来。 他看了那内官一阵,最终将头偏转了过来,看着那大大敞开的殿门。 此时乃是晨初,但天边殿外仍然被沉沉地夜幕笼罩,几乎不见任何天光。 他没有错吗? 司马慎默然许久,慢慢慢慢地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 但司马慎没有跟内官多做辩说。 这不是他一次两次的辩说所能够改变的理念。何况…… 司马慎心下无言苦笑。 为了去做成他想要做的事情,这样的一份愚忠,也是他不能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