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劳烦你在这里陪我们干坐。” 史家的司马渠横了他一眼,却是转手摸出了一部空白册子并一支毫笔来。 “你真以为这里只有那边的朝争需要记录?” 宋籍会意地往孟彰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倒是。” 以孟彰的志向、身份、能力和天赋,倘若他真拿定了主意,他必然会在炎黄人族族群的史册中留下一笔。 而面前坐在他侧旁的司马渠,恰好就是史家的人。 司马渠运转手腕,令毫笔饱蘸墨汁,快速在那空白书册上留下三个端正文字。 不是旁的,恰正是“孟彰篇”。 就这么一点距离,司马渠的动作也几乎没有遮掩,孟彰怎么可能看不见? 他一时哭笑不得,看着史家的司马渠问:“司马先生,小子不过一个三尺身量的小郎君,尚还在童子学学舍里进学,哪里就有资格独立成篇了?” 旁的倒也就罢了,这可是史家,不是什么志奇怪异类小说! 司马渠都没有给他分去一个眼神,一面在书册上端正落笔,一面回答他道:“迟早的事。至于资格……别的不说,只单你提出那‘变革’两字的时候,你就已经具备资格了。” 这一点旁边的宋籍倒是很认同。 他帮着司马渠道:“青史落笔看的不是资历、年岁和身量,而是个体对族群的影响力。” “从这方面上来说,你是够资格的,很不必担心这个。” 孟彰看了看认真安抚他的小说家宋籍,又看看头也不抬端正落笔的史家司马渠,终究是摇了摇头。 “所以,”他重新看定宋籍,问道,“先生需要彰拿什么来做交换呢?” 宋籍的视线微不可察地扫视过一左一右分坐在孟彰身侧的两位门神,稍稍放松心神,道:“我需要的是你的一个承诺。” “需要我……一个承诺?”他重复着,也是在问宋籍。 宋籍点头,说道:“你得答应我,在你的变革完成以后,只要你还存活着,你都需要尽量给予我小说家发展的空间,不能太限制我小说家。” 孟彰沉默了片刻。 宋籍的要求既严苛也宽松。 严苛在于,孟彰跟宋籍以及其他小说家的先贤对所谓的“小说家的发展空间”来说,必定是有出入的。 是的,必定。 宋籍这等小说家先辈修行到现在,从来都是野蛮生长,几乎没有任何约束小说家的概念。在他们的小说故事里,几乎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从来不需要考虑能不能这样写的问题。 但孟彰不是。 孟彰见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知晓信息大爆炸中,到底潜藏了多少的隐患与祸殃,他不可能什么都不做限制,直接让小说家四下开花。 尤其这方世界还是存在仙神妖魔的世界,他要真是完全丢开手去任由他们发展,鬼知道最后会闹出什么样的纰漏来。 孟彰不确定这样的章章条条落到宋籍等一众小说家眼里,是不是会变成他对他们小说家的约束和限制。 而宽松也在于,宋籍这位小说家前辈几乎没有太过明确的标准。 变革到什么程度可以被敲定为完成,孟彰所应允给予小说家的发展空间到什么程度上可以被判定为足够…… 一切都很模糊,模糊到甚至不必太花费心思去寻找可操作的地方。 宋籍见孟彰还在思量,没急着给他答复,心下也是案子点头。 就该是这样的。 要主持、引导族群进行变革的人,起码就该得有这样的处事基础。 孟彰心里各种念头翻转反复,最后,他倏然抬起视线看定宋籍。 “这一个问题……” “先生,我们需要更仔细地探讨一下其中的分寸。” “这是自然。”宋籍很是赞同地点头,又问,“你心里有主意了吗?” 孟彰很是谨慎,他道:“只是有一点想法,更多的……还是不周全。” 宋籍点头,又将那块铁梨醒木递过去:“那就日后再细说。这个,你先收着吧。” 孟彰没去接。 得到了那许多的信息,孟彰已经很了解这铁梨醒木的份量了。 “……先生你真的要这会儿就将它给我?” 这可是铁梨醒木,除了铁梨醒木内部储存的宋籍一系小说家所积累的万丈红尘、众生念力以外,还代表着宋籍一系小说家本身。 持有这一块铁梨醒木,孟彰可是能通过它调动宋籍一系小说家的力量的。 “当然是真的。”宋籍道。 孟彰沉默片刻,到底是伸出手去,将那枚铁梨醒木接了过来。 捧着铁梨醒木,孟彰站起身来,郑重一礼:“彰,多谢宋籍先生。” 一旁史家司马渠的手顿了顿,深深看了宋籍一眼,旋即手腕转动,在空白纸页上留下一行行字。 “……小说家洛阳一系主编宋籍,留小说家一系主编信物铁梨醒木予孟彰,约定来日再行商讨细情。” “孟彰收铁梨醒木,作礼以拜。” “宋籍受礼,乃作辞。” 将“孟彰篇”的书册收拢,司马渠就迎上了宋籍和孟彰望过来的视线。 司马渠对孟彰颌首,先自站起身来,道:“那我们这就告辞,不继续打扰你了。” 孟彰没留人,作礼相送。 看着炎黄人族族群的这两位先贤离去,郁垒、神荼两位门神才问道:“接下来是要做些什么?” “还得劳烦两位兄长陪我坐一阵子。”孟彰看向晋武帝司马檐这一群君臣的方向,说道,“毕竟,他们那边可还没有个定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