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澄看他一眼,又自低头,将手中的黑子放入棋盘之中。 孟商目光微凝,也去留心棋盘上那黑子的位置。 那一处棋盘的局势并不复杂暴烈,甚至可以说是和缓。 孟商心下微松。 孟澄笑了笑,又从自己身前的棋篓子里取了一枚白子来。 “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为你跟族中争取,腾挪出相当的好处来,但你…… 愿意么? 孟澄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显于眉眼之间。 纵然孟商并没有抬头细看对面的孟澄,但他也已经完全领会了他的意思。 “多谢高祖费心。”他当即摇了摇头,“但孙儿资质拙劣,怕是会浪费了族里的资粮。” 孟澄拿着棋子的手一顿,又一次看向了孟商。 孟商坐得笔直,神色未有动摇,即便这是今日里,孟澄头一次这般正色认真地打量他。 “看来,”孟澄面上略显惊奇,“你是真的被那小十七折服了啊。” 孟商低了低头,只道,“十七郎……比我清醒,也,比我看得更远。” 孟澄若有所思,半饷后将手里的白子丢回棋篓子里。 “罢了,你既是这样说了,便随你去吧。” 孟商心下微松:“多谢高祖。” 第30章 孟彰踏入玉润院书房的时候,孟梧先就抬头,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可他到底还是没有询问什么,只提醒他道:“修行之前,须得先静心。” 孟彰略低头:“孙儿谨记。” 孟梧想了想,放下手里拿着的书卷,转而从袖袋里取出一份信函递到孟彰面前。 “这是?”孟彰有些奇怪,但莫名的又有一种预感。 孟梧笑了一下,并未回答他,只是又将那封信函往孟彰的方向推了推。 孟彰双手将那封信函接了过来,目光在那信函的扉页上扫过。 果然,这封信函并不是其他,而正是洛阳太学那边的回函。 孟彰抬眼看向孟梧。 孟梧这才道:“打开看一看。” 孟彰将信函翻了过来,却见那信函上封口的腊印完好无损。 早一步拿到它的孟梧居然没有打开过。 孟彰拿着信函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顿,便就很自然地将腊印破去,将信纸从里头抽了出来。 这封回函很官方也很正式,但内里的意思亦同样明白。 ——孟彰得到了洛阳太学的入读名额,当择日前往洛阳太学录名,正式进学。 孟彰看了好一会儿,才将信纸放下。 身前忽然探过来一只手,那手向着他打开…… 孟彰抬头看过去,果然就是俑人梧。 “有什么好奇怪的?”俑人梧随意道,“我也还没有看过洛阳太学那边的函书呢。” 孟彰将手里的信纸放到俑人梧摊开的手掌上。 俑人梧的手收了回去。 孟彰看了看俑人梧,在他对面寻了个位置坐下静等。 俑人梧看完了信函,慢条斯理地将信纸折叠起来,重新放回到信封里。 看着又一次被送到他面前来的信函,孟彰也有点奇怪,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有什么呢?”俑人梧却是轻松得很,“这封书信原就是洛阳太学那边给你的,你拿着它,才是理所应当吧。” 说到这里,俑人梧掀起眼皮子瞥了孟彰一眼,略略坐正了身体,直面孟彰。 “有些话,先前因为这封书函还没有送到,我不好先问你,但现在……” 他目光在那封正在被收起的信函上转过。 “却是不同了。” 孟彰心里明白俑人梧大概要问他什么,但手里却没有丝毫停顿。待到那封信函被收起,他才抬起目光来迎上俑人梧的视线。 “我看你前段时间也一直有在留心洛阳太学那边的情况,对洛阳太学中走出的诸学子、诸郎君的去向,大概应该是清楚的,但我想……” “我还是很有必要再跟你说一说。”俑人梧一面道,目光一面在孟彰面上梭巡不去。 孟彰微微点头,“请高祖与孙儿分说。” 他在郡城隍府里翻找过的诸多资料或许也能算全面,但这些资料全都来自郡城隍府里的藏书和来往文书,到底是太过局限,孟彰想要知道得更多。 事实上,今日里他与孟阳、孟商这些孟氏小儿郎共聚,也有想要从这些小儿郎中得到更多信息的缘故,但可惜,今天这方面的收获,实在是所得寥寥…… 孟彰也只是这般随意一想,便快速收摄念头,静听俑人梧的分说。 “太学坐落在大晋帝都洛阳,乃是大晋中最为显赫的学府,从那里走出的儿郎,大多都能在我大晋皇庭里得到一个极好的起`点……” 孟彰眨了眨眼,在心里默默记下一笔。 起`点…… 俑人梧看他一眼:“虽仅仅只是起`点,但不论是后续仕途上的转迁,还是仕途道路上的顶点,都远胜于其他学社所出,是以洛阳太学的入读名额,也是各家英杰所争抢之物。” 孟彰听到这里,肃容站起,躬身深深对坐在席上的俑人梧一拜,“孙儿多谢高祖荫庇。” 俑人梧摆摆手,并不以为然。 “我与你提起这些,并不是为了这个。”起码不全是。 这话,孟彰是信的。 他重新在席上坐下。 俑人梧从不避讳这阴世上下众多阴灵对孟彰这些夭折小儿郎的态度,他此刻跟孟彰说道起这件事来的时候,言语也很是平常。 “相比起我等这些成年郎君来,似你这般的小儿郎,想要在这阴世里成长乃至真正扎下根基来,着实很不容易……这些事情,你现在或许有些体会,但必不会太多。不过到你去往洛阳,正式入读太学时候,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