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王猛走过的路,林立的脚又踩在了上面。林立怔怔地看着,阿雅小声问:"怎么了?" 林立垂下头,道:"没有什么。"阿雅道:"我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林立苦笑道:"生活本就是一件心事重重的差事。"阿雅关心道:"你的心事能说出来么……或许我可以帮助你解决。" 林立打量几眼阿雅,她虽然谈不上十分漂亮,可还是颇有姿色,她的眼睛很清澈,就像是夏天鲜花上的露水那样晶莹剔透。林立忽然问道:"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阿雅嗔他一眼,道:"你这个人说的话真伤人感情。" 林立盯着阿雅道:"不是我的话太伤感情,而是你是文华的人。"阿雅的身子有意无意地靠向林立,声音也动听了许多,道:"唐先生其实是好人。" 林立哼了一声,道:"如果他是好人,就不会把三圣手介绍给你了。"阿雅一下呆住,脚步也停了下来,林立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向前走。阿雅愣了好久,叫着向林立追去。 阿雅的心情忽然也变得不好,她追上林立也没有再说话,倒是林立用手轻轻地碰碰她的脸颊,道:"如果有机会的话离开那个地方吧。"阿雅感激地一笑,然后说道:"如果你有机会也离开你现在的生活吧。" 林立哑然失笑,他竟然没有想通一个道理--无论什么时候好像每一个人都身不由己这个道理。 离开与存在已经不是自己所能左右,命运已经不在你手中,你的路已经在脚下,你只能顺着这条不知什么时候到头的路走下去。 一开始的选择似乎已经让你在以后没有了选择。回头已经成为这世上最难的事。 前面的树林里阿雅有些怕,其实她怕是因为她心里怕,就像是传说中的心魔。王猛刚才杀圣三的场面还刻在她的心中。她想挽住林立的手,可林立的手却紧紧地握紧了,然后他停了下来。 周围寂静无声,阿雅更感到害怕。 前面是一个三岔路口,那里有一棵弯曲的树。不是这棵狰狞的树可怕,是树下面静静地站着一个不说话的人。那个人的站姿十分古怪,他的头上仰,他的身前倾,他的脚似乎不挨着地面,就像是飘在空中的。林立倒吸一口凉气,阿雅已经吓得快要晕过去。 林立对阿雅故作轻松地笑着,轻轻握住了阿雅的手。他知道这个女子现在很怕,因为他这个男人现在心里也有些发毛。他见过各种古怪的事,就是没有见过这样双脚离地却能站得很好的人,看那个人的样子好像很傲慢,似乎看不起一切人。 林立的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那把小巧的手枪,他没有后退,而是在向那个人靠近。如果这个人要杀他的话,那么他后退也是不可能躲过的。阿雅紧紧的抓着林立,牙齿紧咬着嘴唇,脸色发白。林立已经感觉到她手上流下恐惧的汗水。他用力握握阿雅的手,想让这个女子平静。 走近了,看清,三圣手中的一名,用绳子吊死的人。 林立松了口气,轻声道:"别怕,这其实是一个死人。" 林立皱着眉头,喃喃道:"没有想到这个经常用绳子捆绑女人的男人会死在他虐待女人的武器上,也算是报应。" 林立凑近圣二打量一阵,脸色古怪,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想要杀死的人--道长。 这世间也许只有道长杀人喜欢用这种吓人的法子。想到道长林立鼻子上方的那道伤疤一下变得狰狞起来,阿雅盯着林立可怕的脸,忍不住惊呼。 圣二的尸体就在眼前,他的模样就像是被吓死的,可是他却是吊在树上的。 林立沉默着,静静地伫立着,似乎在等待什么。黑暗中忽然走出来一个人,圣大。他的裤子已经尿湿,他的双腿在不停地发抖,他已经在地上站不稳,不得不坐下来看着林立。 林立冷笑着,圣大手里还捏着一根针,想拿稳,可是他的手却在不停地抖,那根针也似乎要抖在地上。林立淡淡问道:"谁干的?" 圣大哆嗦道:"一个可怕的年轻人。" 林立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们,他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 圣大深深地呼吸着,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他本来是不想杀我们的,可是老二却无意地提起了一个人……" 林立笑道:"他提起了那个人,然后就被王猛杀了。"圣大摇头道:"王猛没有杀,而是黑暗中忽然有一个很柔媚声音让圣二上吊。" 林立奇道:"圣二就上了?"圣大摇头道:"没有,可是那青年一阵在冷冷地盯着我们。" 林立长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就背后给了圣二一掌……"圣大的眼睛在抽搐,显然林立猜的很正确。 阿雅忽然奇怪问道:"他怎么会给他背后给他兄弟一掌呢?"林立笑笑,道:"人心的问题还是留给他人去讨论吧!" 圣大沉默着,林立问道:"哪个女人是谁?"圣大忽然迷茫起来,眼睛看向远处的黑暗,不说话。 林立冷冷问道:"是不是王猛很听这个女人的话。"圣大点头。 林立又问道:"这个女人长什么样?"圣大摇头。 林立沉思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了枪。圣大忽然大吼道:"等一下……"他的手虽然颤抖的已经捏不稳一根针,可是还有一丝力气从怀里掏出一张浅蓝色的纸,上面的芳香依旧扑鼻,"这是那个女人让我交给你的。" 林立没有直接伸过手去,只是怔怔看着那张纸笺。淡淡的月光照在上面,那张纸笺上竟隐隐透出一丝诡异,也使得那潇洒飘逸的字体显得神秘莫测。 信上没有署名,可林立已知道是谁。因为这世上让王猛听话的没有几个,而林立的记性也不差,在长山客栈他听宏强说起过王猛为什么像狗一样跟着平田善武。林立忍不住叹了口气,轻声道:"看来无论多么可怕的男人都有女人能让他们乖的像个小孩子。" 林立翻开纸笺,一脸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皱着眉头。圣大看林立不注意自己,悄悄地向远处溜去。阿雅拉林立的手,道:"怎么了?" 林立苦涩地笑道:"没有想到还有人想要杀道长。" 阿雅的眼睛也被这封奇怪的住吸引,忍不住瞟了过去: 闻君有万般仇恨,奈何至今未得血偿。心下必定忧苦,我虽不及黄老板之心计,可却有倾城国色。王猛的剑一直为我左右,如有意可一聚。共商杀君所恨之人,而且听说你比道长更为好色……我和身体已经洗净,床已铺好,如有意,可如你所愿。杀仇敌,得美人,乃万人向往,相信你…… 阿雅忽然破口大骂起来。林立笑着看她,却不说话。阿雅兀自咒骂一阵,看到林立的眼神,脸不自禁地一红,轻声道:"真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也忒没有羞耻。" 林立已经看完了这封信。阿雅夺过要扔掉,林立却藏在了怀里。阿雅不高兴道:"喜欢这个狐狸精。"林立摇头不语。阿雅道:"那你为什么把她的东西收在怀中?" 林立抬头,看着远处,喃喃道:"不喜欢岛国人的东西,可是岛国女人的例外。" 阿雅气愤地哼了一声,冷冷道:"她是岛国女人么?" 小女人家的姿态展露无遗。林立哈哈大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向前跨去,阿雅的脸更红了。 荒凉的路上,有深深浅浅的坑,显是被炮弹轰炸所致。 凄凉的月光下,高矮不平的战壕,显是战事未完的残局。 两个说笑的身影,走在这片被战事弄得很贫瘠的土地之上。 他们在大地生活,所以回报大地以欢笑。 的确--在乱世飘摇之中,大地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如此发自真心的笑语。 这世上有什么能比欢笑更能给人、物以生机呢?笑也许此刻最好的东西。 林立似在捉弄似在调笑又似有几分看不起,笑着问道:"到现在你已有过多少男人?" 阿雅本来充满笑容的脸忽然僵了下来,她的脚步也随着林立这句话停了下来,冷冷道:"不知道。" 世上有多少像林立这样的蠢材,偏偏要大煞风景。可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阿雅的变化,兀自大声道:"我已有过七个女人。"他的话很有力量,所以显得他的话很光冕堂皇,似乎不是可耻之词,只有真正风月中的高手,才会觉得这句话是多么的幼稚,就像是一个小孩子说出来的。 林立洋洋自得,继续道:"有四个是在南方一个小城,古色古香的窑子。那时初尝人间美妙,心地质朴,多是欢喜。有两个是在风月阁,可惜啊,那么好的地方竟然被人炸毁了,灰飞烟灭。"林立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继续道:"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是惠子小姐。" 林立愕然,随即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