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燕点头，温柔的眼睛里充满笑意。 她的火已经熄灭，沿着旋转楼梯迟迟发呆。宏强在她身后，默默伫立，五彩的灯光围绕在他们的周围，像鲜花一样，可是他们却没有一点温馨的感觉。 宏强淡淡问道："你有心事？" 刘云燕柔和的目光投向黑暗，投向刚才站立的地方。宏强瞟向那里，苦涩地摇着头。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刘云燕猛然警觉，回头想对宏强说什么，可是嘴唇张开却什么也说不出。宏强知道她要说什么，开口把她没有说出来的说了出来："你是不是觉得那里有人？" 刘云燕正欲抬起的脚猛然下沉，身子险些要堕落至地，她的手紧紧抓上涂了红漆的栏杆上。宏强欲伸出的手也便僵在了空中，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缩回来。 刘云燕没有回头，却依然感觉到了僵在身后的那只手。心里的滋味因那只未伸出手而变得异样，描述不清，阐述不尽。 她轻轻地问："那里是不是有人？" 宏强抬头看着前面的背影，犹豫良久，道："他来了。" 静默， 空气似乎在这三个字后不再流动。 刘云燕痴痴望着远处，脸色复杂，欲言又止接着紧皱眉头，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宏强看不到刘云燕的脸，可是却能听到她的叹息，低声道："他就在……" "不要说了……"刘云燕有些哽咽。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有这么样一天。两个男人在身边，却无法得到一份感情。 也许得到了，只是在她身边却都不进入她心里。或者说进入她心里，却都又刻苦铭心。她已经分不清困扰她的是什么。 风似乎在这快要黎明之时带上了凛冽，她的脚仍旧赤祼，踩在楼梯上竟然没有发出声响。宏强黯然想起什么的时候，她的人已经走到楼梯的底端。 宏强喉咙有些干涸，伸出手想挽住，可是距离太远，咳嗽着用声音挽留道："等一下。" 刘云燕顿住，也没有回头，轻声问道："什么事？" 宏强顺着楼梯走几步，嘎声道："他就在前面。" 刘云燕忽然生气了，怒道："他在前面与我何干……你们为什么把我当成一件物品，相互让来让去……尤其是你，为什么总是把自己喜欢的人让给别人……你……" 宏强凄然僵在那里，枣红色的长袍猎猎作响，他却再也说不出话。 刘云燕掩面，泣不成声，飞奔进她的房间。 宏强一下瘫软在楼梯上，对着繁星闪烁的天空，喃喃道："我何尝不想，可是我只能这样，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只有他才是这世上唯一配得上你的人。" 宏强忽然间觉得自己确实已经成为多余的人，是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慢慢站起，咳嗽的更加猛烈。也许离开也就是自己生命的尽头，他知道自己身患重病，至今不死，只是因为心中有着牵挂。 现在他觉得牵挂已经到了尽头，回首往事，虽一无所成，可是对他而言，已经足够。因为就算立刻去死，他的生命中有过一段爱情，虽然这段爱情没有给他什么--他也不可能获得什么，可是爱情降临过。 宏强想去再见一面林立，没有交待完的他想交待完。 如果这算遗言的话，可能是最让人感动的遗言，虽然他还未说出，可是他这种行为已足以让人感动。让许多不知道爱情的人，许多不忠于爱情的人无地自容，羞愧难当。 宏强的身影消失进了黑暗，他的最后一眼投向了刘云燕的窗户。他的过去，他的今天，甚至他的明天都在里面那个女人身上。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只是离开时他的酒壶仍在他的身上，所以他狂饮，期望在一醉中倒下，永远地倒下。 二楼的那扇窗户忽然开了，黄老板看到宏强消失在前面的身影，他紧皱眉头思考着，总感到不安。尤其是刚才的噩梦，他知道并不是噩梦。他这样做，只是想告诉宏强，他黄老板心里依然不想让刘云燕担心。可是此刻他看到宏强的离去，才感觉到刚才的做法显得无用而多余。 那人哼了一声，道："请你们军统以后得到有力可靠的情报，再跟我们联系。"愤愤说完，一甩手带着他的部队消失了。 文华冷冷的看着消失的陆团副，一字字道："阿雅，以后做事要小心一点。"阿雅小声答道："是。" 文华缓缓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三个人，三个身手不错的人。只是文华在走的时候，忽然嘴角露出很奇怪的笑容，道："阿雅，好好招待他们三个。" 阿雅呆着，丝毫没有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 阿雅不动，那三个人也不动。 好久，阿雅打破了这里的沉默，道："以前我没有见过你们。"一人道："我们是唐先生朋友的朋友。" 阿雅笑道："你们是被唐先生选中的吧。"那人摇摇头，道："不是，是唐先生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们才答应帮助他的。" 阿雅奇道："你们很有本事么，还得唐先生答应你们条件。"一人哈哈大笑，简短说道："我们是'三圣手'。" 阿雅动容，禁不住后退一步。 三年前，江湖上忽然出现三个行事诡异的人，专门以掠夺女人贞操而'闻名'江湖的恶徒，他们虽然对女人毫不留情，可是他们却也有独特的功夫--当然他们的功夫所为人不耻，他们做的都是一些下三烂的活计。让他们出名的是他们曾在童山盗取过一盏纯金古佛灯，而没有让任何人察觉。黄老板气的大发雷霆，可是最后也没有找到这三个飘浮不定的人，而且他们替人做事从不收取钱财之累的物品。他们只要女人，他们不在乎女人的容貌，只求是女人就行。 那盏纯金古佛灯自失窃后他们三个也就消失不见，没有想到今天会出现在这里。阿雅心里忽然发毛，她现在已经明白文华走时那句奇怪的话。她想逃已经逃不掉了，三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呈三角把她围在了中间。阿雅勉强道："你们一定替唐先生立了一件大功。" 三圣手中的老二，道："没有。可是他要求我们替他做一件事情。"阿雅心里想着如何逃脱，嘴上说道："唐先生要求你们替他做一件什么事情？" 圣二道："一把枪。" 阿雅的脸色变了，并不是因为他们口中所说的一把枪让她的脸色发生变化，而是有一只手已经贴在了她丰满的臀上，那人的手刚贴上她的臀，脸上就浮出霪猥的笑容，那笑容让另外两个人疯狂。可阿雅却感到的事恐怖，她被很多人摸过，可是今天才感觉到什么原来这世上的"摸"也会让人感到恐怖，因为她发现那只摸他的手上面竟然有针，他几乎不是摸，而是在用针刺。 圣大道："你是自己脱衣服，还是由我们。" 阿雅干笑，道："我们已经是自己人……" 圣大笑道："既然是自己人就更应该招待的好一点。你是自己脱还是……" "如果她不脱你要怎样？" 门外响起一声冷冷的声音，脚步也显得很空蒙，似乎走在四面八方，似乎踏在四荒原野。圣三的脸已经扭曲，他最讨厌三圣手办事的时候有人打扰，曾经也有人打扰过。可是打扰的那些人往往很后悔。圣三的手中忽然多了一根一尺多长的铜棒，奇怪的是那根棒子上面却布满倒刺。像是他用来防身的武器，可是阿雅看到这根奇怪的棒子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她当然看出这根奇怪的棒子其实并不是用来防身的，而是用来对付女人的。 门外的人说完话，却没有显身。三圣手相视一眼，以为是一些没有胆量却又偏偏喜欢行侠仗义懦夫。圣大的手稍威加了一点力量，阿雅痛的呼喊起来，奇怪的是她忽然觉得虽然痛，可是疼痛中竟有种奇妙的感觉。 那个声音又冷冷地响起："如果你们再对这个女子无理，你们就会死的。" 圣大哼了一声，继续加大力量。 隐藏在暗处的林立咬牙切齿，却又满脸的兴奋，因为他听出了这个冰冷的声音是谁？这世上除了王猛大概谁也发不出如此让人胆寒的声音。他没有用力，可是却有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只有王猛才有这么大的口气，一开口就是让人家去死。 脚步声响起，那扇虚掩的门"吱"一声开了，像是被风吹开的。 好久，一个人的一只脚跨了进来。 没有人能看清门口处站着什么，可却能确定，那里站着一个人，一个可怕的人。 三圣手面面相觑，他们现在的心竟然乱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看着黑暗处的那个人发呆。三圣毕竟不是浪的虚名之辈，他们活到今天一定有他们的本领。圣大作为三圣手的老大，自有与他两个兄弟不同的心理素质。不过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是谁？" 王猛的话很简短："王猛。" 他轻轻地摇响了铜铃，这是在呼叫正在像猪一样睡觉的阿超。 阿超的速度很快，完全不是平日那副懒散的模样。 黄老板看着阿超，脸上有一点欣慰之色，这是他最后的支柱。阿超虽然不及宏强那样精明，可是他很听黄老板的话。 听话的人是最靠得住的人。 有本事的人不一定永远听你的话。 黄老板就在这两个判断人的条件下活到今天。有时候他希望凭借这两点他还可以活下去，可是他也知道渺茫。因为对手是霍天弃。 黄老板深吸一口气，背着手，他心里有些烦乱，可是不愿让阿超看到。阿超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平日他的面孔是登徒浪子的形象，因为在上海滩这样的人绝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和重视。可是在此刻他却冷静的异常。 黄老板的动作已让他明白他将要面对什么困难。 待心中的烦乱都在一呼吸间化为虚无，黄老板转过身，看着这个一直隐藏实力的已经不算是青年的人。三十多岁的脸上有着二十多岁的玩世不恭，就像林立刚出来一样，总是不为人察觉。 黄老板看着阿超，声音平静，淡淡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么？" 阿超摇摇头。 黄老板道："有人要杀我。" 阿超脸上出现怒容，他紧握拳头，紧咬牙关，似乎想一拳捣碎那个想要杀黄老板的人。他虽然冲动，却不说话。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能够在这里一直以一名打手的身份隐藏着自己的实力而从来没有暴露，无疑不是一个一般的人。 黄老板注意到阿超的激动，叹道："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的脾气还是没有改变。" 黄老板道："本来我不想让你出手，可是情况已经发生变化。宏强已经不为我所用。" 阿超失声道："不可能。" 黄老板苦涩地笑着，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只要阿月在，他应该也就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可是今天晚上我发现他将要离我而去。" 阿超紧皱眉头，他知道宏强的实力，如果他站在黄老板这边即便无胜的把握，可是也不至于输的太惨，就算输也一定会让对方付出惨重的代价。 黄老板道："现在我有两条路，一条是顺其自然，另一条是改变这种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