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咳嗽声，却不是宏强发出来的。 　　 这几声咳嗽似乎带着一股浓痰。 　　 林立竟然站了起来，他茫然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脸的不解，却一句话也不说。 　　 王猛觜角抽搐，现在的情况对他十分不利。宏强没有动手，他不是一个喜欢动手的人。只要别人不动他，他也不是轻易动别人的。 　　 王猛的眼睛还在盯着宏强，他怕宏强出手。他一来江湖就是这样面对每一个人，他对每一个人都没有信任，他不信任任何人。 　　 宏强忽然叹了口气，道："我是不会趁人之威的，你尽可放心。我知道你想问他一些话，而你又怕在你的问话途中下手。你放心问吧！" 　　 宏强说着向后退了七步，七步是什么概念？意思就是如果我宏强要进攻，而这个距离足够你王猛防守。 　　 王猛霍然拧身，盯着林立，道："你并没有变成白痴。" 　　 林立没有说话。 　　 宏强却接口道："他本来就不是白痴。" 　　 宏强的话刚说完，林立却像失去依靠的草人一样，倒在了地上。宏强的脸色微微一动，紧张地看着林立。林立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她唯一的男人。痛苦和快乐同时掌握在这个人手中，他不希望这个人真的变成白痴，可是又希望真的变成白痴。 　　 人，都是自私的。 　　 宏强的心理本来就是没有人可以明白的。 　　 王猛冷笑道："你喜欢装糊涂？" 　　 林立眼睛无光，王猛在打量他无光的眼睛。他不相信别人，可是相信别人的眼睛会出卖他们的真实。 　　 王猛已经把这双眼睛端详了很久，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他还想试一试，说了一句："小五郎，出来。" 　　 林立无光的眼睛，迷惘地抬起，四处看看，然后又低下了头。 　　 王猛忽然无法判断林立此刻处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总之，有一点他可以确实。林立看到不想看的场面，他会有稍威的清醒。刚才他跟宏强准备出手让这个"白痴"看来有一点稍瞬即逝的清醒。 　　 宏强也感觉到了希望，只有再发生几次这样的事情，林立一定可以变成以前的林立。 　　 可是他也在犹豫，林立该不该回到以前。 　　 等他不再犹豫时，想再和王猛来一场冒险的决斗时，王猛的人已经不在了。 　　 宏强苦笑着，摇了摇头。 　　 时机就在刹那，错过刹那错过一切。 　　 他转过身，然后呆住了，刘云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回廊处，远远地眺望。眼中似有泪光，因为他能从她的眼睛看到月光，模糊地反射过来。 　　 宏强叹气，他不是为自己没有发现有人出现在他的身边他没有知觉，而是他痛心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是刘云燕。他不自禁回过头看看像一个孩子一样蜷缩在角落的林立，然后静静地等待款款向这里走来的她。 　　 气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气量？ 　　 可能连他自己也不能给确切的答案，也许此刻只有像刘云燕这样的女人会给他以清醒。 　　 宏强此刻才知道他永远不希望林立能再见到这个女人。 　　 如果他知道王猛隐藏在暗处，准备实施一个霍天弃交待下来的阴谋时，他就会为刘云燕离开她的房间感谢苍天。 　　 王猛已经把黄老板打晕了过去，此刻就差把刘云燕搬到他的床上，然后静静地等待他们的消息。王猛本来不耻做这种事，可是这是霍天弃决定的。他的决定从来不希望有人不做。他暂时没有足够的力量，所以只能忍受。 　　 刘云燕轻声道："你为什么不回屋里？" 　　 宏强松了口气，因为刘云燕没有发现林立在这里。他的声音也很平淡，没有因为怕她看见他，而发生什么变化："夏天的夜很美……" 　　 刘云燕忽然低低抽泣起来，宏强怔住，接着大震。她的眼睛望向前方，前方的那个人的目光黯淡，可是嘴角却微微地抽动了下。 　　 心流血，还是流泪？ 　　 在他的目光下她的脚步轻盈，一步步走向另一个人。虽早已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残酷地来临，可是来临后却不知如何面对。 　　 也许早就一直在准备面对，因为他本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可是她却是一个正常的女人。有些事她终究无法控制，既然你不给我带来快感，为何不让别人带来呢？这样的话本不该用来形容刘云燕，可是这是一句实话，只不过比较残酷而已。 　　 夜色中一只白晰的手，轻轻地，像是泪珠一样，滑落，落在他的脸上，伴随着哽咽，却是无语。她没有想到曾给她带来过开心的唯一让她做过女人的男人，在此时竟然会变作这般模样。 　　 这就是在她心里能给她带来开心，带来快乐的那个阳光青年么？ 　　 是什么让他的脸上趴满忧愁，是什么让他木然无神？ 　　 她还记得前几天阿雅对她说，这个男人想见她一面，她拒绝了，可是没有想到这一拒绝再见面竟会变成这样。 　　 她忽然后悔，如果见一面，多说几句话，也许就会多一点回忆。 　　 她的手很柔软，许多人梦寐以求想碰的一双手，此刻却停留在一个"傻子"的脸上。轻轻地摸索，幽幽地叹息，没有办法的做法，就是如她这般。束手无策地流泪，如泣如诉地低语。 　　 她忽然笑了，略带苦涩地笑了，道："你本来是一个开心快乐的人，无忧无虑才是你的面目，可是……你像以前那样该多好，你微笑，也给别人带来欢笑……" 　　 她的声音很低，可是却可以清楚地让两个人听到，一个是林立，另一个是宏强。宏强的心情如何，他似乎不想看这一幕，虽然他曾大度地对林立说了许多话，表示他希望的就是这一幕，可是自私的人心终究还是有着自私的痛处。 　　 他闭上了眼，他愿意流血，却不愿流泪，这是所有男儿那脆弱下唯一想坚持的一份坚强。也许只有忍耐才是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承受的方法，事实上他们远远不及能及时哭出来的女子坚强。尤其是感情这种有形无质的东西。 　　 林立的脸微微动荡，茫然地扭转脑袋，眼睛似乎一亮，可是随即又像风中的灯光一样，只一亮，便又沉与黑暗。 　　 "你记得……"陆云微月话说到一半，身体忽然抖动，她慢慢地转过身，此时她好像才发现身边还有一个人，宏强憔悴的脸似乎更憔悴，看到刘云燕转过了身，他便也转过了身，咳嗽着一步步向远方走去。刘云燕一双妙目里沁满泪水，那个远去的男儿似乎并没有怨言，他的嘴角还逗留着淡淡安慰的笑容，可是转过身，他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好像是一滴泪水从他的眼眶滑落，好像是滑进了他的嘴唇。泪水的味道是什么？ 　　 咸的么？ 　　 他感觉到的苦，能让人痛苦的苦。 　　 "站住。" 　　 刘云燕轻声道。 　　 宏强微微犹豫，还是停了下来。 　　 陆云微月忽然苦涩道："我错了，我以后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 　　 这像是不尊妻子对丈夫的解释。 　　 宏强咳嗽道："你做的并没有错，错的是我，我……" 　　 刘云燕嘴唇发抖，颤声道："你在乎么？" 　　 宏强怔了怔，道："在乎什么？" 　　 刘云燕紧咬嘴唇道："我……我已不是处子之身……" 　　 宏强的眼睛里忽然起雾，眼前的一切忽然都变得潮湿，其实这句话本就不该问的，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纯洁的处子之身，无论之前还是之后，永远是，可是这句突然说出来的话，却只能让他回答："在乎。" 　　 因为只有痛心地说一句在乎，她才能完全地属于林立。 　　 "可是我的心里却永远只有你一个。" 　　 "其实你的心里也是有他的。"宏强咳嗽着，说出了这句话。 　　 宏强只是依自己的判断，有时候这种判断是绝对正确的。 　　 刘云燕回头看林立，他像一个事外之人，本来一切因他而起的事，在此时好像变得和他没有一丝的关系。他的心中脑海似乎什么已经没有了。 　　 刘云燕喃喃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宏强轻轻叹了口气，道："他的心事太多。" 　　 刘云燕道："像他这样的人也有心事么？" 　　 宏强道："也许像他这样的人心事才更多，而且还没有发泄的法子。"顿了顿，忽然低声喃喃："其实男人的心事都是没有法子发泄的，如果有我也不会喝酒，可是喝酒却也没有作用。" 　　 刘云燕没有听到他低声的喃喃，只听到他叹息声中的惋惜，轻声道："他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宏强看着木然的林立，道："你知道么？酒井死了。"说完他才意识到不该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对刘云燕似乎是不公平。他只想着这个女人，谁又何尝对他公平过？ 　　 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迷惘的话题。 　　 刘云燕心里微痛，可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宏强道："难道喜欢的人死掉就会变成这样么？" 　　 宏强道："其实他并不喜欢酒井。" 　　 这是宏强想安慰刘云燕的话，他觉得刘云燕一定不想听到林立喜欢别人的消息。刘云燕凄楚一笑，道："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我说过，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