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褚家贵说了一句让崔毓秀震惊许多天的话：“妈，那些钱你不是真的要让我还吧。”　　 这句话是疑问句呢还是陈述句呢，崔毓秀想了好多天都没想明白。她当时只觉得震惊，然后反问了一句：“那你以为我让你弄那些账单是做什么的，让你写借条又是做什么？就为了写着玩？”　　 褚家贵当然没办法给崔毓秀一个还钱的时间，因为他一分钱的存款都没有，指望什么还崔毓秀。　　 崔毓秀给他提出了一个方案，那就是可以每个月还她多少钱，这么一直还下去，直到还完为止。　　 褚家贵十分丧气回到房间后，电视也没心情看了，便直接转头进了卧室。姚君歌赶紧跑过去，问：“怎么了，家贵，咱妈说什么了？”　　 褚家贵毫无力气道：“先把门关上。”　　 *　　 和褚家贵相比，褚凤兰便说彻头彻尾的行动派。她趁着自己难得一次去办公室的空档，就把纪晓卉的事情给办了。　　 褚凤霞请她侧面打听，可褚凤兰从来不知道侧面是什么意思，也懒得去做，直接挺着大肚子去找人事部门的老大。　　 那人和褚褚念之有交情，对褚凤兰也十分客气。听了她的来意，也就直言不讳。最终的意思就是，想回来可以，但是只能做临时工，工资低，其他别的工人该有的福利，一概没有。而且前三个月算是实习期，管一顿午饭，工资没有，你懂的。　　 褚凤兰把这些话翻译给褚凤霞听，意思就是该干的活一样不少，该领的钱一个没有。纪晓卉这种十几岁就在造纸厂上班的人，还需要实习吗，摆明了把她当免费劳动力。且不说正式职工的工资都压得不能再低了，就算她熬过了三个月，可以拿微薄的一点收入了，到时候厂子还有没有，都说不准。　　 都是大实话。褚凤兰极力劝阻纪晓卉再回来这个地方。外面那么多公司成立，那么多地方招人，什么工作不是干啊，给钱不就行了。　　 褚凤霞也明白她姐的意思，但是她不能替晓卉做主。纪晓卉已经是成年人了，她有自己的考量，褚凤霞只能把事实情况告诉她，再让她自己去考量。　　 褚凤兰给褚凤霞打完电话后，又在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和大家闲聊了几句，直到大家都忙起来了，她便站起身，要走了。　　 干活是不可能干的，虽然还没有请假，但是大家早就默认她已经请假了，也不会把工作安排给她，因为她突然不来突然来的，做的工作有头没尾，到时候找人都找不到。所以干脆不褚凤兰活了，就让她逍遥着。　　 人家一干活，褚凤兰就走了。　　 大摇大摆从工厂溜达着出去，一边走还一边自己念叨着今天太阳可真好。　　 出了工厂大门，她便拦了一辆人力三轮车。　　 叮嘱要慢慢蹬别着急，这才慢悠悠回到家。　　 褚凤兰没想到的是，走的时候家里就她婆婆魏梅花自己，回来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大堆的人。　　 这些人褚凤兰几乎都不认识，这一进家门就被簇拥起来，环绕着她把她送进了客厅。　　 褚凤兰都不认识她们，一时间竟被唬住了，上台阶的时候才缓过来，连忙问：“你们是谁啊，干什么这是，慢点推，别挤，差点就把我推倒了。”　　 来的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妇人，看起来和魏梅花年龄差不多少。　　 这簇拥着把凤兰送到客厅，然后让她站在中间，几个妇人便纷纷打量起来。　　 褚凤兰定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其中一个女人，是魏梅花的娘家亲戚，凤兰结婚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又来家里打秋风，带走过好些粮食。　　 “这是不认识了，我是你表姨，老王庄的。你结婚的时候我来过。”其中一人说。　　 另一个凤霞认识的，道：“我是你姨姥姥，不认识了？前进我还来家里过。你结婚我也来了。”　　 一个个都是认亲戚的，褚凤兰只能表面上陪着笑，然后转头去看魏梅花。　　 一转头才知道，家里不仅仅只有魏梅花，还有张光茹，两人正在一旁瞧着呢。　　 “妈，”褚凤兰喊：“先让我坐下行不行，坐三轮来的，颠得我难受死了。”　　 魏梅花连忙说：“不着急坐，等一等，让你姨姥姥她们看一看。”　　 魏梅花说完，就往旁边撤了撤，对那些人道：“你们赶紧看。”　　 几个人便都往褚凤兰肚子上使劲，有的人还拉着凤兰的手，煞有介事一般去摸她的脉。　　 摸脉的妇人先开了口：“绝对是男孩，一摸就是男孩。梅花啊，这次妥了，是个大胖孙子！”　　 褚凤兰受过教育，知道是可以摸脉能摸出怀孕的，但不知道还有能摸出男女的！她好笑看向妇人，问：“还能摸出男女？”　　 “那当然，脉息不一样。男孩和女孩的脉息能把得出来。”　　 这人刚说完，另一个也开口了，“是男孩。瞧这肚子，尖尖的。不像我生过姑娘的时候，我那肚子，一整个圆。凤兰这里是尖的，百分百是男孩！”　　 褚凤兰更诧异了，“看肚子也能看出男孩，还那么百分百确定？”　　 魏梅花便在一旁道:“前些天我不是给大孙子准备衣服和抱被吗，被光庆说了一顿，说我怎么不是蓝色就是黄色，都是男孩的颜色。万一是个女孩呢，这些到时候咋用！我让你们去趟医院，找个熟人看看，偷偷塞钱就行了，趁人家下班后去，没事的。你们偏不。我就只能招来这些亲戚给你看了，要不然我那些小衣服还做不做了。”　　 魏梅花虽是抱怨的意思，但是掩饰不了心里的万马奔腾，这一会儿只顾着高兴了，连忙说：“我就说是男孩吧，光庆还不信。大家都这么说，他不信也得信了。”　　 “是男孩，肯定的。”　　 “我摸的脉，就没错过。肯定是。”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自己的想法，想法却是出奇的一致。　　 魏梅花被哄得开心了，忙说：“中午我请大家外面吃，人民饭馆怎么样，红烧肉和酱肘子都可好吃了。”　　 大家忙说不了不了，还吃什么饭，这就走了。　　 说要走，但没人迈开腿，都围着凤兰说好听的，什么孩子生下来也漂亮，因为妈妈这么好看，什么个子不用操心了，男孩子的个头都像妈妈，还有什么双眼皮大眼睛白皮肤等等，总之孩子还没生呢，就夸了个遍儿。　　 魏梅花只能再次挽留：“不行，大老远来一趟，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咱们去饭店吃，我请客！大家热闹热闹。”　　 随即便有人说那就不走了，沾沾喜气，回家儿媳妇也能怀个大胖孙子。　　 大家一拍即合，都不走了。　　 褚凤兰实在不想应酬她们，只能说自己太累了，不想去，让魏梅花给她随便打包点什么东西回来。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乏得很，先回屋躺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第130章 　　 张梦兰最近这几天闲着无事, 就一直往褚凤霞身上想。　　 她仔仔细细罗列了褚凤霞身上的优点和缺点，罗列结束后，发现褚凤霞在优点那一框中, 占了绝对的优势, 缺点那里暂时只写了两条：离婚、带娃。　　 如果说一开始的张梦兰是被沈继军拿捏住，以一种被半逼迫的形式接受了褚凤霞, 可在衡量过得失之后, 她便开始主动的去接受褚凤霞。　　 毕竟这个时候, 能拒绝带着那么一大出院子的人, 不多。　　 张梦兰做完对褚凤霞的单独比较后, 开始做横向比较，比较的对象便是小梅。　　 她的二儿媳妇。　　 当初张梦兰发梦一般，以为小梅会给她家带来多少嫁妆, 可等着结婚那天，比说嫁妆, 连小梅的父母都没有露面。张梦兰这才感觉到上当了。　　 如今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当然也已经不需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因为房子都要装修好了。　　 再说褚凤霞事业有成，是车间负责人，是给自己男人开工资的人，和小梅一个给个体公司打工的，又不一样。　　 张梦兰便觉得褚凤霞本身的优点, 足以盖过那些缺点。再说继军有句话说的对, 离婚也是人生道路上犯的一次错，人活一世, 谁还能犯错呢？又不是圣人。并且褚凤霞这个人年龄也正好, 和继军同岁。　　 张梦兰做完种种比较, 细细思量后，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接受褚凤霞了，并且是愉快的接受。再加上沈怀强没事就在自己旁边说褚凤霞多好多好，多能干多能干，她就更觉得这个儿媳不可多得，尤其是听沈怀强说如今的食品厂全靠褚凤霞的炒货车间在撑的时候，张梦兰更加满意了。　　 她家是有两个大老板了，以后出门也是要横着走的。　　 张梦兰越想越兴奋，做晚饭的时候还多烧了一个菜。可是等着大家下班的时候，先等来了垂头丧气的沈继亮，见他木着一张脸，便知道，今天的生意又不是多好。　　 张梦兰最近不太愿意和老二讲话，因为这声音不好，他自己本身情绪就不高，和他说话就到处碰钉子，爱理不理的，张梦兰有点战战兢兢地。不知为什么，别人家养儿子都为了防老，自己养儿子倒是养出了毛病，自己是越来越怕这些儿子了。不太敢说他们，也不太敢问。生怕那句话惹恼了。和自己断了关系，以后谁给自己养老？　　 于是张梦兰就看着老二灰溜溜进了房间，也没搭话，又顺手往锅里添了两碗水，这原本是没想着做老二的饭的，没想到今天回来这么早。　　 又等了一会儿，沈怀强也回来了。张梦兰便着急忙慌地把饭菜盛出来，然后叫他们吃饭。　　 沈怀强和沈继亮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走到厨房后，一人找了一个自己熟悉的位置坐下。　　 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垂头吃饭，面对这俩，张梦兰只觉得嘴里发苦，吃什么都不是个滋味。就想着家里还是要有女人才能热闹起来，但凡有个闺女，这餐桌就不至于冷冷清清的，如今是有了个儿媳妇……　　 对了，儿媳妇。　　 张梦兰看看时间，小梅应该早就下班了，可是到现在都没回来。她原本就心里有气，和褚凤霞比较那一会儿，就已经对小梅有怨气了。如今便是找了个由头出来。　　 “这都几点了，还不下班。”张梦兰抱怨说，“别人家娶了儿媳妇，都能歇着了，我这，照样每天做饭。别说吃儿媳妇做的饭了，还得等她吃饭，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小梅不是工作忙嘛。”沈继亮在一旁替小梅辩解。　　 “人家都没工作的？人家也都有工作。不说别的，她也就每天早晨早起做个早饭，然后中午不回家，晚上回来吃现成的。你们的衣服几天没洗了？我看着那大盆里又攒满了吧。每次都要攒个两三天才洗。”　　 沈继亮突然想起来小梅说过今天不回来吃饭了，下午下班要回趟娘家，便连忙说：“对了，小梅不回来吃饭了。我忘记说了。”　　 张梦兰睁大了眼睛，“什么？不回来吃怎么不早说？这饭都要剩下了。”　　 沈怀强累了一天，不想听这般聒噪，便道：“不会剩，大家多吃一点就没了。”　　 张梦兰还是不满意，“以后不回来早早的说。这算怎么回事啊。”　　 沈继亮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让我带话呢，我忘说了。她下班回趟娘家，吃完饭再回来。”　　 “回娘家？”张梦兰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嘲笑道：“原来她有娘家啊。”　　 张梦兰这边对小梅十分不满，嫌她结婚的时候没有娘家，这结过婚了，娘家又出现了。　　 而小梅，在自己从小长大的环境中，还不如在外面来的自在。　　 这一会儿在三个姐姐的夹击下，勉强才说一句话。　　 今天许二梅回来，然后通知了小梅，小梅这才愿意回一趟家。　　 她下班就往家里走，自结婚后，这是小梅第一次回娘家。因为她爸妈明确告诉她，结婚三天后不必回门，咱们家没那么多讲究。小梅也就没有再回来过。　　 许二梅跑得远，当初自己执意要求读大学，大学毕业后留校教书，算是很好的工作。人也嫁得好，一个部队的小领导，只是常年累月的不在家，许二梅就是大家口中的军嫂。　　 她活得透亮，知道自己家里是什么情况，便死读书，主动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今是四姐妹中，最成功，也是最幸福的一个。　　 许二梅因为工作原因常年不回来，今年过年都没回家，小梅结婚她也没来。倒是这个时候突然回来了，说是想回来看看，再看看小梅。　　 小梅原本是想着叫沈继亮一起来的，可思来想去后，还是自己来了。她不愿沈继亮看见自己家中诡异的氛围，不想他一次次的见识这些之后，轻慢了自己。　　 “挺好的。”小梅终于说了回到娘家后的第一句话，还是三个姐姐一直逼问她的婚后生活，她才说的。　　 她刚开口，许鹏达便站起来，表示饭已经吃完了，先出去了。　　 接下来就是吴爱莲，她也起身了。　　 餐桌上瞬时剩下四姐妹，而自己的父母摆明了对自己的婚姻生活一点都不感兴趣，也毫不关心。　　 小梅的眼泪儿就在眼眶里打转，当着吴爱莲的面也不敢让它们掉下来，直到吴爱莲也出去了，那泪珠儿便滚了下来。　　 二梅赶紧伸出手，用手背给她蹭掉了，柔声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就这样。别难受了，姐姐们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