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樵头都没有回,就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然后把身后的人推到捅破的窗户纸前,意思是,你自己看吧。 张老樵何许人也?耳朵灵着呢!刚才没一下子听到杨鹤房中隐约传来的笑声,已经说过了,那是因为担心宛儿和尚炯,太过紧张和专注导致的。现在,他判断出,宛儿和尚炯没事,只是不知去向了后,这耳朵又灵了起来。 这轻敲张老樵肩膀的人是谁? 还能有谁?宋应星呗! 张老樵前脚刚从后院离开,宛儿和尚炯就去了后院。 怪了,宛儿和尚炯不在各自的房中休息,去后院干什么? 原来,宛儿在张老樵和宋应星去了后院后,由于看到客栈的人多,担心第二天找不到渡船,或者,就算找到了渡船,也要等个十天半个月,所以,她拉着尚炯去了黄河边,想看看有没有还未休息的船家,好提前预定船只。 就是宛儿的这个决定,让她和尚炯躲过了一劫。 好人有好报,似乎运气在冥冥之中,也眷恋着那些值得被眷恋的人。 可是,当两人走到了黄河边上,才反应过来,想渡黄河并不是有船就行,而是得需要一艘大的。四匹马,两辆马车厢,加上两车货,小船可不够。况且,还有杨鹤一行呢! 天色晚了,想定条大船不容易,宛儿和尚炯白跑了一趟。两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先回客栈,找杨鹤,看看能不能通过官家渠道,弄一条大船来。至于费用嘛,那肯定是宛儿出了。 这一折腾,时间可就过去了不少,当二人回到安渡老店后,该发生的事,早就发生过了。 虽然安渡老店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但是二人却浑然不知。由于担心后院的两车货,以及张老樵和宋应星的冷暖,所以回来时,二人没有走客栈正门,而是直接从后院穿了进来。 可算来人了!宛儿和尚炯,对宋应星来说,那就是大救星啊!终于有人来替他看着这五个夜行人了。 宋应星跟宛儿,还有尚炯,把张老樵如何和这五个夜行人打斗,到如何老鹰捉小鸡的过程,只要是他看到的,全都复述了一遍。 绘声绘色。 为了表示自己所言非虚,宋应星指了指绑在马厩柱子上的夜行人,和地上堆的弩箭,说,人证、物证、俱在。 “那樵老呢?”宛儿和尚炯同时问道。 “樵老担心你们二人的安危,去客栈找你们去了。”宋应星答道,“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这就去找他,告诉他,你们现在很安全。” 宋应星说完,生怕宛儿和尚炯拒绝,头也不回地就找张老樵去了。 要不怎么说,有一个词叫色胆包天呢!为了银杏,宋应星也是豁出去了! 宋应星急匆匆地穿了回来,虽然没有张老樵那般仔细,但也感觉出了,客栈有变化,于是,他蹑手蹑脚,像猫一样,走到了银杏所在的客房门口。 宋应星也不会武功,虽然步伐很轻,但还是被张老樵察觉到了,所以,当宋应星轻敲他肩膀的时候,他头也没回,就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张老樵站在一边,双手叉腰。 宋应星扒着窗户纸看银杏,张老樵看他。 宋应星的脸色由红到紫,由紫到青,由青又最后转绿。 张老樵开心极了! 人只有认清了现实,才会变得清醒,但前提是,首先得别用下半身思考问题。 宋应星只看了一会儿,就把眼挪开了,实在看不下去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带着怒气,一脚就把杨鹤的房门给踹开了,阔步进了屋里,怒道:“《孟子·离娄上》写过,‘男女授受不亲,礼也’!你们,你们怎么能突破男女大防,不听圣人之教训?岂有此理!” 宋应星的破门,把屋内的人惊得一批。王二提上裤子,从床上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是从哪里来了个不自量力的老儒生?跑我这来多管闲事来了?” 白水王二此话一出,屋内的夜行人,同时拔刀相向。 安渡老店掌柜的和伙计抬头偷看了一眼来人,心说不好,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跑这来装什么英雄?不是找死么! 杨鹤和他的仆人,见是宋应星,心中刚升起的希望立刻又破灭了,一个个谁也不吱声。 “呦,是谁啊,坏了奴和二爷的好事?”银杏披上外衣,款款地从床上下来,“是宋先生啊!”银杏眉头轻拧了一下,说道:“宋先生,这里没你什么事,跑这来扫什么兴?” “银杏,你怎么从了这恶人?难道忘了这一路上,在马车里,我给你讲过的圣人之言了吗?” 讲了一路圣人之言、诗书礼乐又怎样?也不是私定终身。宋应星这话问的,就好像《还珠格格》里,紫薇质问乾隆爷似的,皇上,您还记得当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记住了,是给面子,记不住,那是正常。你宋应星凭什么要求人家银杏,记住你说过的每一句话? “小蹄子,他在你面前提圣人之言!”白水王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缓了缓后,才对宋应星说道:“老儒生,你别提什么圣人不圣人的,在我的面前,那就是狗屁!这间屋子,此时此刻,我就是圣人!你不是圣人圣人的么?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这圣人都爱干些什么!” 说着,白水王二拍了拍银杏的屁股。 银杏双手扶着桌子,褪下外衣,翘起,对着白水王二娇声道:“二爷,就在这里吗?可羞死奴家了!” 白水王二边脱裤子边道:“嗯,你这小蹄子,可真懂事。咱就在这,让这老儒生看看,圣人晚上也都不干什么正经事!那句话,叫什么来着?圣人不死,什么来着?”白水王二问向宋应星。 宋应星见银杏居然这样,脑瓜子嗡嗡的,但还是不忘咬牙切齿地接了一句:“大盗不止!” “对!对!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啊,要不死绝了,全天下都得是像我这样的人。”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出自《庄子·外篇·胠箧第十》: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跖也。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与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而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矫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 圣人不死,大盗也就不会中止。让整个社会都重用圣人治理天下,这也就让盗跖获得了最大的好处。给天下人制定斗、斛来计量物品的多少,那么就连同斗斛一道盗窃走了;给天下人制定秤锤、秤杆来计量物品的轻重,那么就连同秤锤、秤杆一道盗窃走了;给天下人制定符、玺来取信于人,那么就连同符、玺一道盗窃走了;给天下人制定仁义来规范人们的道德和行为,那么就连同仁义一道盗窃走了。 是不是还是不太理解?庄子想表达什么意思呢? 因为圣人的存在,所以才有了明确的标准,然而,有了标准,也就很容易让人以此标准为准则,去衡量别人。 用标准衡量别人,品评别人,就是以此为名,盗用了标准。 说白了,游戏规则凭什么是你定的?你定了规则,大家就得按照你的规则去做事,否则就是不对。这样,定规则的人,不是最大的盗贼吗? 白水王二懂什么,他完全按照字面的意思,曲解了庄子的本意。 为了挑衅宋应星,白水王二,当着他的面,把脱掉裤子的那话儿,正对向了他。 滴了当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