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夺关天闰自称狂,雷厉风行过岳岗。 回观山中松独险,前望峻岭道戎长。 从来南国天不佑,妙计三人要显芒。 不负安家唯理想,董平自会舞双枪。 只说卢俊义闻听朱武下关来,忙来询问何事,朱武道:“有小校报说,镇国元帅厉天闰,引一彪人马来救独松关,不数日便到。因此特来与哥哥报知。”卢俊义大惊,就把德清县处呼延灼来信给朱武看了,朱武拂须沉吟,不言不语。却惹了一个黑大汉道:“你们做军师的如何都这般扭捏作态?”众人看去,确是李逵。李逵又道:“还寻思个甚鸟,直接杀将过去,一切都爽。”卢俊义见说,乃道:“你这黑厮倒是急性子,只是此番敌军来势汹汹,不可莽撞行事。”于是唤来众将,商议对策。朱武道:“李逵兄弟说的不差,是小可过于小心了。”卢俊义问理,朱武答道:“如今我等才是固守一方,且不说独松关地势凶险,只有一条山路上下相通。他若来打,便有他好看处。”卢俊义道:“那德清州如何?”朱武道:“如此分军可也。”卢俊义计议已定。教史进、陈达、杨春驰援独松关。军师朱武复独松关驻守,互为犄角之势,以备策应德清州。卢俊义领剩余军马亲往德清州。李逵闻言,拍着胸脯道:“我愿随哥哥一同前往,定要杀得那贼军片甲不留!”朱武道:“如今我们只可守,不可攻,拖些时日,我自有妙计。”众人领命去了。 话分两头,先说独松关一路,林冲谓众人道:“敌军来势汹汹,不知有何破敌之法?”樊梨花道:“将军安坐关上,我夫妻出阵杀敌便是。”朱武道:“不可,敌军势大,不好对阵,应当从长计议。”林冲道:“军师可有妙计?”朱武道:“妙计虽有,但不是时候,如今需先固守。”樊梨花寻思道:“这甚神机军师的,不让我等出兵,也说不上什么计策,莫不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的。”乃道:“军师究竟有甚计策,不便告知我等?”朱武道:“说也不妨事,只是个‘扰’字决。他来攻我,我等坚守不出,敌军必然转投卢俊义处,届时我等攻其尾,扰其侧,叫他攻退难行。届时他复来攻我,我等亦可防守。”樊梨花道:“那岂不是成了缩头乌龟?”朱武毫不在意,笑道:“贤妹你可知道,乌龟王八活的久哩。”樊梨花大怒,推门而走。其父梨想赔礼道:“小女骄横,军师勿怪。”朱武道:“小可不曾怪罪,只是老将军必要令嫒,恐其不测。”梨想道:“是了,我与贤婿必有看顾。”当下送走梨想、章,董平道:“军师之计,实在不是个说头。”朱武道:“确实不算计谋,自古兵法诡计多端,然世间万物更多质朴,哪里那么多巧思?兵法有云:以正胜以奇合。我亦如是。”董平道:“我听不懂这些个弯弯绕,说白了还是当缩头乌龟。”林冲劝道:“兄弟不可胡说,军师自然有道理处,只是你我不懂罢了。”董平大喇喇道:“林教头说的是。”当下席散,各自点军,轮流防守不题。 且说厉天闰带兵到了独松关,却见城上宋军旗帜森然,大惊道:“不曾想险关就此被夺,如何是好?”厉天佑道:“先去叫阵,斗他几次知道虚实,再作计议如何?”厉天闰认理。见山路窄小,大军不便,把大军留在山脚,就带几个先锋从山路上来,摆开一个阵势,有厉天佑出阵叫关。宋军小校早报林冲等说了,林冲引一众头领都到城楼上看,董平等知梦中事,因此都来怒视厉天闰。朱武思忖道:“董平是个直性子,先前激他一回,如今火大,压他不住,且放他去便好。”便道:“董将军可率军前去斗将,只是。”董平道:“只是甚事?”朱武道:“只是敌人若退,不可深追。”董平不答,提双枪下关上马,领本部军马出阵。朱武心下已有计议,谓张清道:“将军可先下关备本部人马,我若开门时,将军便去接应董平。”张清领命去了。林冲道:“军师怕董平不敌?”朱武道:“心急必有失,多一份心思而已。”林冲道是,再无话端。 再说董平提了双枪出马,看这关山路不宽,两边都是古怪松石,因此真是紧凑,都摆不开,两军只把前军对垒。董平道:“贼军里哪一个是厉天闰?出来与本将厮杀!”厉天闰闻言,将要出马,却被厉天佑拦着道:“不需惊动元帅,我来夺个头功。”言毕,挺枪出马。那里董平要出马时,也被拦着。早有欧鹏道:“他那里大将未出,将军何必出马?小将去斗他便是。”挺朴刀出马。两将交马,缠斗十数合。厉天佑卖个破绽,放欧鹏近身,觑见软肋,提枪便刺。欧鹏侧身躲过,挺朴刀望面门横切。厉天佑低头伏鞍要躲,不料那朴刀却从空中转了半圈,直劈天灵盖,连头带盔劈开。厉天佑登时脑浆迸裂,栽倒马下,一命呜呼了。 厉天闰见失了厉天佑,心下大怒,舞枪骤马来斗。不待欧鹏反应,那马早到,便被一枪刺落马下。厉天闰再要提抢刺欧鹏。邓飞见了大惊,挥舞铁链来救,觑见枪尖位置,便投链正击厉天闰枪头。厉天闰见刺歪了,便瞥了欧鹏,来斗邓飞。邓飞见救了欧鹏,自知不能匹敌,回马便走。早有董平骤马拦住厉天闰,两个缠斗,但见: 山岭崎岖,军马从容。双枪将率先出马,镇国帅抵敌上阵。单枪挥洒,犹如恶龙出海;双枪共舞,好似双龙夺珠。胯坐雕鞍,征尘裹住马腿;身穿宝甲,杀气漫过周身。 二将约斗了六十余合,厉天闰胆怯,卖个破绽要走。董平觑见破绽,眼疾手快,只一枪刺中厉天闰小腿处。厉天闰吃痛,不顾其它便走。南军见了自家将军败退,都丢盔弃甲望山下走,只因山路陡窄,自相踩踏者众多。董平见了率大军便追,一路卷杀过去,直追到山脚外一片扩地,见敌阵森严。原来厉天闰知山路难行,便把大部后军放在山脚。张俭居中,截住董平一彪人马。董平正要来斗张俭,忽闻左右喊杀声震耳欲聋。左边张韬、右边姚义,都从刺斜里杀出。董平愤然冲阵,领大军左冲右突,冲突不出。张俭提枪来斗,两个斗过三五合,张俭回马便走。董平大怒,骤马赶上。厉天闰整备前军回马,又来与董平交手,张俭亦来。董平力战二将,相斗七八合,不分胜负。左右不时有牙将来战董平,董平开始刺死几个牙将,然双拳终是难敌四手,便思退路。正斗只见,忽闻身后军马到。来人正是张清一部人马。张清早觑见张俭,手握石子便打。张俭左眼正着,吃痛败走。厉天闰见走了张俭,又见宋军援兵到了,也不敢恋战,回马便走。左右张韬、姚义指挥大军,且战且退。 那里董平还要追,早被张清拦住道:“将军虽然英勇,然军士大多劳累,敌军以逸待劳,再追亦不能胜,且回再作计议。”董平回身看了自家兵马,早损失大半,剩余军马一个个气喘吁吁,乃道:“斗了多时,确实劳累,暂且收兵。”众人都回独松关里,林冲、朱武都来庆贺大胜,又把欧鹏送去疗伤。林冲问计道:“今日大胜,以后如何?”董平道:“经这一役,敌军必不敢小觑我等,不敢复来。”朱武道:“他不来,我们便去。”董平闻言大喜问道:“要如何去?”朱武道:“他不来攻我,必然要去卢先锋处,且派史进、张清、黄信分批次日夜骚扰,若能诱敌归来,我便有计。”众人从命。史进等人自去。 再说厉天闰退守山下安营扎寨,先葬了厉天佑,于坟前哭罢,又来看视张俭。此后三五日,不时便有关上人马下山来侵扰,打之即退,退之又来,惹得厉天闰心中甚是窝火,便教将军牙将等都来大帐计议军事。厉天闰道:“失去兄弟,关又未曾拿下,如何是好?”却有牙将三人出列,为首的献计道:“我闻独松关原来守将梨氏彝族都受过南离元帅石元帅大恩,其女梨繁花更是石元帅弟子,有这层关系在,便有计议。”厉天闰闻言又惊又喜,来问何计。次一个牙将道:“我三人愿赴险地,诈降于林冲,然后从中取事,说服梨家归降。届时里应外合,独松关便是元帅得了。”三一个牙将道:“只需元帅演一出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便好。”厉天闰大喜道:“若此事可成,你三人便是大功一件。”又来问三人姓名。为首的唤做吴升,第二个是蒋印,第三个是卫亨。 且说三个牙将带领七八百人望关上走,早有人报知林冲等人,林冲等都来关上看了。关下吴升领众人丢戈弃剑,俯伏在地道:“林将军容禀,我三人是来投诚,后面有厉天闰贼军追赶,但请救一救则个。”林冲见了,急忙拽开闸门,放他们进来。又见贼兵大军赶到,厉天闰驾马横枪道:“三个畜生!如何背我?”此时,三人早上城楼,吴升道:“我看南国气数已尽,元帅不如也来投降,免得屈死。”厉天闰闻言大怒,驱大军掩杀过来。左右有刘唐、杨雄率步兵抵住。两个混杀一阵,厉天闰见攻不进,便调兵下山回营去了。 再说林冲请三人都到关内大堂上来,三人都说了姓名,又说备细。吴升道:“厉天闰因失了兄弟厉天佑,性情暴戾,每日叫想法夺关,但想不出,便鞭挞士卒,因此多有怨言。”蒋印道:“因此我兄弟三人恐受责罚,又见大宋天兵到此,南国气数已尽,便来投诚。”林冲大喜,教三人入梨想麾下,又设酒宴接风洗尘,三人拜谢。当夜饮酒,都至半酣方散。是夜吴升、蒋印、卫亨三人都踅到梨想住处,进来见了。梨想道:“三位将军如何深夜至此?”吴升道:“老将军深受石宝元帅厚恩,令嫒又是元帅弟子,如何归降宋军了?”梨想叹道:“实不相瞒,我等自领独松关以来,从未差池。只是中了宋军里那董平诡计,因此失了关隘,不得已投降。”吴升道:“既如此,我有一计,可大破林冲一伙。”梨想大喜,乃问其计。吴升道:“来日引兵出战,佯装败走,站住大门,引厉元帅大军入关,如此里应外合,独松关唾手可得。”梨想道:“此计甚妙。”乃从之。当夜又来与女儿女婿商议,备细处几人都同意了,便各自回屋睡了。 次日一早,早有厉天闰引大军杀来。林冲与朱武于城楼上看。有吴升看见只有二人在,心下寻思道:“怎不见了其它头领?”便来询问,朱武搪塞道:“其余将军巡夜,故尚未起床。”吴升不疑有他。这三人要领命出战,林冲应允。吴升道:“恐我三人不济事,请梨家三人为我兄弟垫后。”林冲亦允。六人带兵出关。 那里厉天闰命张俭、张韬、姚义三人出战,吴升三人亦出阵,两边捉对厮杀,虚斗三五合。吴升低声道:“我等站住大门,将军随后冲杀进去便可。”两边商议已了。吴升等佯装败退,领大军入关,后军阵脚却站住大门。张俭、张韬、姚义三将带兵齐入。大半入关里去。姚义正在最后,将在门口冲入,忽闻一声巨响,闸门落下,把姚义等众人连人带马砸着,从腰断开,一命呜呼。吴升等人听了巨响,尽皆大惊,亦不曾提防,早被梨想一刀斩下头颅来。蒋印大惊失色道:“老将军为何如此啊?”梨想道:“南国坑杀百姓众多,恶贯满盈,如今我梨家脱离魔爪,怎会弃明投暗?”说罢引大军都来,兵对兵,将对将,都来捉对厮杀。梨想瞥了吴升的头,来斗蒋印;梨繁花去斗卫亨、章骋要斗张韬。各自斗过十数合,南军将军尽都斩杀了,只有张韬一人苦撑多时。 前面张俭是第一个入关的,忽闻身后动乱,回身杀来,正见梨想背心教亲,提枪便刺,只一枪刺死。樊梨花见死了父亲,泪从眼中泛,怒向心头起,提枪来斗。两个斗不过三合上下,章骋也赶到,夫妇俩合力厮杀,不三五合,便刺张俭于马下。此时林冲等才到,便把反抗的都杀尽了,其余跪地投降者,亦都绑缚了,张韬见走不脱了,便来下马受降。再说关外厉天闰见闸门落地,知道中计,回马便走。正是:自以为巧计夺关,岂不知神机更甚。未知厉天闰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