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位!日本驻盛京领事馆昨夜发生爆炸,12人殒命黄泉……”次日早,党英明乘坐一夜火车,赶在天亮前到达新京,刚出站台,就被报童的吆喝声吸引。他买了份报纸,一边看一边等电车。 “这又是哪路神仙搞的鬼?”党英明快速看完新闻,不由得陷入沉思中,从作案手法看,不是共产党作为,保姆、厨师等无关人受到牵连,心狠手辣。从报道看,又不像国民党军统所为,在爆炸现场发现印有盛京站的残缺信封,军统不会傻到留下证据,让日本人顺藤摸瓜找到自已,一定另有力量在操控。 党英明越想越不对,种种迹象表明,日本驻盛京领事馆爆炸案,像是有意栽赃陷害,说白了就是起了内讧,互相攻伐。难道是军统盛京站出了问题?党英明想起前段时间重庆地下党同志反馈的信息,潜入伪满国务院的国民党特工“黑玫瑰”,心思缜密,心狠手辣,一直想坐军统盛京站一把交椅,因戴笠另谋人选,位子落空,怀恨在心。这一招非常狠,不是敲山震虎,而是直接锁喉拿命,不给对手任何反击的机会。但是,百密必有一疏,如果内部狗咬狗,可不是一嘴毛的问题,会要了更多人的命,甚至牵连到无辜的人。 “军统这帮蠢货,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等着瞧吧!”党英明气哄哄的上了有轨电车。 回到旅馆,党英明见赵国毅正吃早点,赶紧脱下衣服给他披上:“别吃饭了,抓紧向党组报告,说我安全回来。另外,把这份报纸也带过去,我的判断是盛京爆炸案为国民党内讧,要时刻关注,防止疯狗乱咬人。” 赵国毅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边穿衣服边说:“好危险啊,你不在的时候,那个女副处长来找你两次,被我以身体不适为由支开。” 党英明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嘴,严肃地说:“这就是敌后斗争的复杂性。从现在起,你立刻消失半个月,什么时候需要你出马,等通知。同志,关山重重,你我不能掉以轻心,坚持一下,胜利的曙光即将到来。” 赵国毅眼噙热泪,与党英明紧紧相拥到一起。 党英明放下行李,换上衣服,来不及吃饭,直奔经济部去“堵”项德美。此时刚上班,金融处职员还没到齐,党英明让秘书通知,上午八点半开会。 八点半,人员陆续来到会议室。党英明查了一下人,只有项德美没到。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列车时刻表,盛京到新京的火车八点三十五分进站,如果没猜错,此刻她正在火车上。为了不打草惊蛇,党英明在会上说,项副处长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马上就到,咱们不等她了,现在开会。 八点五十分,项德美匆忙走进会议室。 如果平时,党英明会摆手示意项德美坐下,自已继续讲话。这次却中断开会,关心地问:“蒋副处长,身体不适,就别过来了,在家里好好休养。” 项德美用手帕擦了擦额前的汗珠,借着党英明的问候,给自已找台阶下:“经期贫血,腰疼头晕,寻医诊病,耽误正事,还望谅解。” 党英明从她游离的眼神断定在撒谎,更加确定了自已的判断,说道:“项副处长堪称铁女子,身体有恙仍忘我工作,乃学习楷模。会议到此结束,其他人员退下,我和项副处长单独聊一聊下步工作。” “我还有事,下午再研究……”项德美怕党英明盘问露馅,找借口开脱。 “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表达一下前几天到旅馆慰问之情。这些天犯了咽炎老病,说话困难,招待不周,还望谅解。同时有事提示一下……”党英明话说半截,冷眼观察项德美的反应。 项德美先是一怔,继而眼神略过一丝惊慌,木讷地说:“不要误解,我可没有窥探你的隐私,只是出于对长官的关心,才登门问候,若有打扰,下次注意。” 党英明说:“项副处长想多了,我哪有什么隐私,更不怕别人窥探。实不相瞒,那几天朋友给我介绍个对象,说来看我,我怕她见到你这个绝世美女产生误会,就含糊其辞赶你,还望理解光棍渴望成家的迫切心情。” 项德美噗嗤一笑:“我也是闲的,要知道你在处对象就避开,这要是搅黄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党英明浅浅一笑,夹起本子回办公室。 项德美在党英明起身时,没头没脑问道:“党处长,等一等,今天的报纸看了吗?” 党英明当然晓得她想问啥,无怪乎对盛京日本领事馆爆炸案的看法,一脸懵圈的说:“我还没来得及看报纸,啥消息能引起项副处长浓厚兴趣,说来听听?”党英明把皮球踢给了她。 “昨天晚上,日本驻盛京领事馆发生爆炸,死伤二十多人,反日分子胆子也够大的,敢公开向日本人宣战,依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惹事找死。”项德美义愤填膺。 “呀!还有这么档子事,是挺蹊跷。我出来就是挣几个钱,对打打杀杀并不关心,也不便评说。不过从旁观者角度看,日本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将采取非常规手段报复,搞不好会血流成河。你我能躲就躲,实在躲不了就保护自已不受伤。”党英明一脸无奈,摇着头离开会场。 项德美心里酸溜溜的,党英明话里话外劝告她不要玩火,玩火者必自焚。她后悔做事过于鲁莽,缺乏通盘考虑,冯站长一旦被抓,就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到那时凡是与他有瓜葛的人,都会成为举报对象,难逃日军搜捕追杀。“唉,看来是在劫难逃了!”她叹了口气,佩服党英明机智多谋,一语点醒梦中人。责备自已自作聪明,搬石头砸自已的脚,只能祈祷上苍保佑躲过此劫难。 日本驻盛京领事馆爆炸案引起梅津美治郎震怒,从各级抽调20名刑侦、爆破专家,由禾田带队,杀气腾腾赶赴盛京,非要把真凶揪出来,给大使及其家人报仇雪恨。 禾田等人到达盛京,顾不上舟车劳顿,立即展开调查。他拿着残旧信封冲着太阳看了许久,随后转过身问盛京宪兵司令官左岛叶夫:“左岛君,东陵二号院是什么地方?” 左岛说:“报告,我们查了,是一处货栈,已派便衣严加看管,连只老鼠都跑不出去。” 禾田点点头:“好,工作很细,但不能局限于货栈,方圆五公里范围都要严加看管,说不定反日组织就藏在里面。” 左岛毕恭毕敬地说:“我已从各县调集300名精兵强将,配合禾田君调查使馆爆炸案,宁肯错杀一千不放一人,让这些反日分子尝尝关东军的厉害!” 禾田摆摆手,示意左岛退下,随后踩着瓦砾到现场查看。 此时,正在货栈办公的国民党军统盛京站长冯岗全然不知死神正在逼近。自走马上任以来,关键核心岗位都换成自已的人,下一步把项德美敲掉,盛京站就完全被掌控。昨夜使馆爆炸案他有所耳闻,但没往深了想,猜测是共产党所为,仍像往常一样上班,研究怎么对付项德美。 中午十二点,他吃过饭准备小憩一会儿,在门口放哨的特工慌里慌张跑来报告,大门口突然来了很多人,其中还有荷枪实弹的日军,看架势是要搜捕。冯岗腾地从床上蹦起来,掀开窗帘往外看,果然看到大门口站着很多人。“不好,我们暴露了,赶紧通知所有人从后门撤。”冯岗穿上衣服拿起枪就往屋后跑,其他人紧随其后。 “你们这是去哪儿啊?”冯岗的头刚探出后门,便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脑壳。左岛上前揪住他的头发,恶狠狠地说:“干了坏事还想溜,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给我抓起来!”话音刚落,上百名日军将冯岗团团围住。他刚要拔枪自尽,被一个胖日军死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其他人开枪反抗,被日军暴雨般的子弹打得血肉模糊。 国民党军统盛京站被日军彻底捣毁。 鉴于冯岗是情报站长,掌握的核心机密多,禾田将他押到新京军事监狱亲自审讯。 重庆戴笠公馆。 “冯岗这个笨蛋、蠢货、白痴,我怎么走眼看上了他,坏我大事!”得知冯岗被日军捕获,戴笠气得两眼冒火,“脚上的泡都是自已走的,当初要是不图他的三瓜俩枣,让项德美当站长,就不会出现站毁人亡的事件。” “不对呀,即使冯岗缺心眼,也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干完坏事把地址留下,一定是被人栽赃陷害。”戴笠越琢磨越不对劲,牙齿咬的咯咯响。“是谁玩的阴谋诡计?”他叫来幕僚,对使馆爆炸案进行推演,透过蛛丝马迹揪出幕后黑手。 首先,他排除了日本人。吃人饭不拉人屎的东洋鬼子,为了达到侵略目的,舍孩子套狼的事做得出来。但有一点令人生疑,既然掌握军统盛京站地址,直接派人抓捕就是了,没必要搭上十几条性命,闹出这么大动静,太不划算。戴笠由此断定,使馆爆炸案不是日本人所为。 其次,他排除了共产党。共产党虽然跟国民党不和,之前还被国民党屠杀了很多党员,欠下累累血债,但不至于借日本人的刀来报仇,况且当前是国共合作第二次蜜月期,两党正齐心协力联手抗日,共产党不会轻易翻脸,在背后搞动作。况且共产党并不知晓军统盛京站地址,何来的栽赃陷害。 最后,他怀疑是内部人干的。日军从爆炸现场残缺信封顺藤摸瓜,找到位于东陵货栈的军统站,定位之准,非一般人能所为。近年来,军统盛京站频繁换人,鱼龙混杂,尤其是冯岗上任后,大刀阔斧改革,必然会得罪一些人,惹来杀身之祸不可避免。日军抓捕,射杀了不少特工,谁是黑手,无从查起,成为永远打不开的死结。 当前最重要的不是查出幕后黑手,而是如何让冯岗“封口”。要知道他掌握军统很多核心机密,尤其是“黑玫瑰”卧底新京,二人面和心不和,冯岗一旦“反水”,必然要举报“黑玫瑰”,那么安插在敌人心脏的钉子就会暴露,苦心经营的谍报网就会毁于一旦。 谁能打进关东军监狱做掉冯岗?戴笠犯起愁来。军统在东北特工一抓一大把,但多数是酒囊饭袋,进出关东军司令部如履平地的人寥寥无几,这个时候派人打进日军监狱“封口”,难于上青天。“活人不能让尿憋死,试试再说。”戴笠抄起电话做出部署。 梅津美治郎得知禾田捣毁国民党军统盛京站,同时抓获站长冯岗,很高兴,对秘书说:“我说禾田是人才,没费吹灰之力就抓住首恶分子,一定要嘉奖。” 秘书吹捧说:“是啊,司令官,换了多少个情报室主任,最终还得是禾田出彩,您看人真准,我看既要嘉奖还要提拔,众望所归。” 梅津美治郎心里高兴,但表情严肃:“我有考虑,但时机不够成熟,暂且放一放。你帮我分析一下,盛京领事馆爆炸案已破,确定国民党特工所为,但我有个疑问,是谁在现场留下残缺信封,让禾田一下找到国民党特工藏匿地点。我想了一天也没捋出个头绪。” 秘书眨了眨眼睛,说道:“司令官,您跟我想到一起了。我猜测,国民党军统盛京站负责人肯定不会承认爆炸案是他做的,您想啊,古往今来,谁干了坏事还留下罪证,告诉自已藏在哪儿,等着对手上门来抓,除非脑袋进水,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因此,我觉得爆炸案另有其人,要么栽赃陷害,要么发泄私愤。总之,比我们想象的要要复杂。” 梅津美治郎点点头说:“分析的有道理。不管是谁干的,捣毁国民党军统盛京站就是战果,通知禾田,给我严加审讯冯岗,他知道的机密多,一定从身上炸出油水来。” 秘书说:“是,禾田回来我就转告。司令官,您也要多休息,这些天事多事杂,牵扯大量精力,害得您睡不好觉,等抓到这些反日分子,统统的活埋,以儆效尤。” 梅津美治郎苦笑说:“我也想把反日分子抓起来杀掉,但韭菜割了还会长出来,一茬更比一茬壮,是灭不掉的。你去忙吧,我跟松岛省警察厅长通个电话,了解一下据点爆炸案调查情况!” 秘书给梅津美治郎倒杯茶水,转身退出屋子。 “等等,我问你个事?”秘书前脚刚迈出屋子,后脚就听到梅津美治郎喊声。 “司令官,您有事?”秘书转过身问道。 “这些天有没有人到我办公室来过?”梅津美治郎边拨电话边问。 秘书先是一怔,然后一脸不自然地说:“别人进不来,只有我有钥匙。” 梅津美治郎若无其事的说:“是我的嗅觉出了问题,怎么老是闻到刺鼻的香水味。” 秘书说:“前两天屋里进了蚊子,我洒些花露水。” 梅津美治郎批评说:“我说怎么老是闻到怪怪的味道,下次注意。” 秘书点头称是,转身退出梅津美治郎办公室,朝真由美子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