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党人是迂腐的,我所信任的葛兰西是为数不多的清醒人,但我依旧不喜欢那群固执不懂得变通的社会党。” 在完全夺得意大利政权时,墨索里尼曾经对自己的手下说过自己的真心话。 他认可葛兰西,因为葛兰西是一位忠于自己信仰愿意为了理想而付出一切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有手段。 无论是从意大利社会党独立出去,成立意大利gcd,亦或是与自己合作,以武装暴力的方式掀起内战革命,都足以证明葛兰西不是那群迂腐之辈。 然而,这样的人多吗? 很早之前他就是社会党的一员,即使一战时自己因为推广战争的必要性而被开除党籍,但十几年的党员生涯,让他见识了很多社会党人。 激昂的,亢奋的,冷静的,妥协的,无能的。 各色各样的人,却没有一个懂得如何去实践,如何去真枪实弹地干大事。 正因如此,他看不起这群迂腐之辈,也正因如此,他欣赏和认同葛兰西这种实干的人。 但今天与苏俄代表的讨论,却让他惊讶发现,这群苏俄的实干性和疯狂性,远在他们之上。 这是他第一次与这位前沙俄公主的见面。 还没开除党籍之前,墨索里尼就通过媒体报纸了解过这位公主。 同为实干型的人,她的存在让墨索里尼一度认为,会成为社会主义的巨大敌人。 却没想到,在他被开除党籍的几年后,这位公主殿下突然间掀起了叛旗,投入到社会主义阵营当中。 而且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如此的雷厉风行。 他很想与这位主席见上一面,而这一次确实见上了。 虽说在第一印象时,略带意外和失落,毕竟那外表看起来不是太可靠,但随着几个小时的交谈结束,墨索里尼收回了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 取而代之的,则是疯子。 一个疯子一样的家伙。 解放神学?这是什么鬼玩意。 第一次听见对方提出这个概念时,墨索里尼是震惊的。 论脑洞,墨索里尼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法西斯主义就是他在1914年的时候提出来的概念。 这个概念模糊不清,就是一个箩筐,你往里面放什么,那么法西斯主义就会是什么。 然而,将法西斯主义拿去跟解放神学做对比,竟让他产生一种‘小巫见大巫’的挫败感。 因为解放神学所带来的观念,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 马克思所提倡的唯物主义思想,却被用来解释圣经等其他经文内容。 “如果耶稣还活着,他必然是一位伟大的游击队战士!” 他依旧记得,坐在玛利亚身边的那位女士,如此说道。 塔基亚娜那是他所知道的名字。 如果说玛利亚给予自己的微妙印象是粉切黑,外表好看,里面却满肚子黑墨水。 那么这位女士给予自己的微妙感觉则是高冷一般的禁欲。 当然,更重要的是,身着黑色修女服的她,却说出了如此奇怪的话语。 可当墨索里尼仔细去思考时,也不禁在想,这里面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在里面。 因为天主教最早的时候,就是穷人的宗教,直到后面才一点点被改变,而如今更是成为了权贵们的统治工具。 虽说如此,但天主教所传播的理念,依旧是让人脱离苦海,行善积德。 墨索里尼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位天主教信徒,毕竟不久前他使用特权抢了天主教不少钱。 但这一次,他决定给予一点点信仰,但他所给予信仰的对象不是意大利天主教,而是解放神学。 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宗教击溃宗教。 或许,这就是玛利亚给他们意大利带来的新生希望? 墨索里尼几乎被这个逻辑给惊呆了,但他又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最终他给予了这个方案的一切可能性。 带着激动的心情,墨索里尼连衣服都没换,直接穿着睡衣就往贵宾接待所走去,若非有玛利亚的护卫拦着,恐怕他已经激动得直接敲门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番着重确实有些小失礼,于是便去换一身合适的衣服,同时也让人吩咐把葛兰西给叫醒,让他赶紧过来。 葛兰西这才刚睡着就直接被拉起来了,该是有了点起床气,带着对墨索里尼的骂骂咧咧,便迅速换好衣服往墨索里尼那边走去。 待他来到指定位置时,正好看到玛利亚穿着拖鞋和带着花边的睡衣,一脸不爽地瞪着墨索里尼。 好家伙,看来被突然叫醒的受害者不只有自己。 而且起床气比自己更大,仿佛有一种‘你不给我一个好的交代,我就在这里让你交代’的冲动。 看着那双吊在脚丫子上的拖鞋,葛兰西已经幻想到对方要将拖鞋往墨索里尼的脸上丢了。 只不过,身为始作俑者的墨索里尼并没有太在意,因为他已经被自己的兴奋和冲动给冲昏了脑袋。 “玛利亚阁下,我认为这个方案可行,时不待我,我认为应该立即商讨一下如何去做才对!” “当然啦,我希望可以邀请塔基亚娜女士一同商量,毕竟在这方面的知识,她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熟悉了解。” 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但是要商量如何推广解放神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玛利亚不会陪着他们一直到成功为止,所以跟他们一起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才是最实际的方法。 吩咐了一下苏斯洛夫,让他去把塔基亚娜给叫过来后,他们又一次展开会议,只不过这是一次凌晨会议罢了。 该是凌晨的清爽,脑子变得更加灵活清晰。 很多思绪一下子就转变了过来。 经过一个凌晨的商谈,除去何为解放神学之外,他们已经总结出了如何推广新神学的方案。 说来奇怪,几位社会主义者在这里商谈怎样推广宗教,要多怪就有多怪。 但意大利的稳定对于苏俄而言极其重要,因此再怎么奇怪,一旦套入到现实情况之后,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其实他们商讨得出的方案跟玛利亚一开始提出来的‘请客,斩首,收下当狗’相差不大,但为了执行下去,他们细化了很多内容。 例如怎么请人,又要请哪一些人,然后又要去协助他们去推广这些内容。 在找人这方面,意共最擅长。 由于意共的主要政策就是从基层出发,因此基层内的大部分事情他们都知道。 哪些神父是与人民真诚上打成一片,又有哪些神父与人民物理上打成一片,他们都是知道的。 对于勤劳亲民的神父,即使是意共也会给予尊重,这不是意识形态的问题,这是待人三观的问题。 而这些神父无一例外都比较清淡。 大教堂里的神父饮食生活是罗马贵族,小城镇小村庄的神父饮食生活都是骡马跪族。 双方的身份都是神父,但生活态度不说是一模一样吧,只能说是云泥之别。 除了双方都是信仰上帝这件事情上有着共识之外,其他的都是大相径庭的。 所以对于这些有着自己想法的神父,意共可以提供名单。 然后就是将这些神父给请到政府里面来。 一开始这些神父还以为新政府想搞好与教会之间的关系,毕竟之前发生的事情,确实让双方关系急剧恶化。 但问题是,如果要搞好关系,那应该找教皇啊。 在大教堂找不到教皇,那就去男孩子比较多的地方也行。 然而,他们丝毫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在他们来到罗马时,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一个崭新的世界观。 这些神父不可能一下子接受这种超前的观念,毕竟他们再怎么亲民,再怎么脚踏实地地为附近的人民带来帮助,他们的思想依旧是固化在这个时代。 时代有局限性,人也同样有局限性。 神父的思想观念依旧停留在‘上帝是万物之主’层面上。 可是,当有人跟他们说,上帝是解放者,耶稣是游击队战士时,这多少都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已经不是往左看了,这已经是开着ae86,朝着左边疯狂漂移。 负责他们讲解解放神学的塔基亚娜,又一次展现出那高超的口才水平。 “人乃是依天主的肖像和模样创造而出,穷人喊出活着的声音既是天主喊出的声音。” “天主不是死亡的天主,而是能够听到天主之民呼声的生命的主。” “历史的审判就是最后的审判,对穷人和卑微者所做的态度,就是对耶稣所做的态度。” “天主信徒所信奉的救主,就临在于这些因贫穷而消瘦饥黄的面孔里。” “天主的信徒无法在这样的历史面前漠然无动。” “我们必须让学院里沉思天上奥秘的神学派死去,身为天主的信徒必须脚踏实地,背起十字架,为穷人的生命和解放而战斗,直到胜利为止!” 先不说这番话有没有说服这群清流神父,葛兰西等人是被说服了。 他被说服并不是有了宗教信仰,而是因为他认可脚踏实地,为人民的解放而战的理论观点。 青年马克思曾经就宗教问题而做出过自己的看法。 “宗教并不能激起人的行动热情,让他们投入到改变不公平不合理的世界,而是让人消沉、令人麻木,从而忘记苦难和压迫才是真正的、切身的苦难源头。” 刚学习马克思主义思想时,葛兰西就对此深以为然。 宗教本身并不是压迫和剥削,然而它的本质却被资本和资本拜物教所摧毁。 还在意大利社会党时,葛兰西就为了可以吸引更多人投入到gc主义道路,而特意了解宗教文化。 然而他失败了,因为现在的宗教已经固化,甚至成为了上位者的统治工具。 本应不再抱有任何希望的葛兰西,这一次又一次被点燃期待。 或许,解放神学可以改变宗教的落后,从而解放宗教本身。 思想先进的葛兰西接受了这个解放神学的说法,然而这些神父却不一样。 他们是清流,不贪、不争、不骄、不污。 面对穷苦的人,他们会尽可能地给予帮助,即使让自己饿肚子也会救济他人。 然而,他们的思想并不先进,甚至还有些迂腐。 所以面对解放神学的理论,有的人接受,但没有完全接受,有的人不接受,但也没有完全不接受。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们也糊涂了。 解放神学的观念和理论确实很符合他们的观点。 解放和拯救,不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吗? 然而他们的力量过于弱小,掌握着绝大部分资源的教会却不肯让利,不肯弯下腰去救济如今贫困的意大利人民,甚至还一直在阻拦新政府的各项利民措施。 迷糊实在是太迷糊了。 直到他们离开了罗马,也依旧理不清自己对解放神学的态度。 塔基亚娜对经文重新解释,可谓是有理有据,因为她是通过经文中的句子和段落进行分析解答。 上帝是爱自己人民,他不忍心看到人民一直在压迫和剥削中受苦,于是乎他派出耶稣这么一位无产阶级战士下凡,最后却遭到了邪恶的罗马独裁者迫害,最终牺牲了。 太有道理了,实在是难以反驳。 可是,只有井水的知识量还不足以让他们立即觉醒,于是乎他们便带着自己的疑惑回到了自己村庄或者小城镇。 眼见这些神父都离开了,墨索里尼急了。 “这真的有效果吗?我怎么觉得他们还在犹豫。” “当然犹豫,他们又没进行过系统式学习。”玛利亚一脸‘理所当然’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所以说,等后续发展起来了,你们可要刻印多点马克思书籍,到后来他们可是要一本圣经一本马克思思想了。” 看着胸有成竹的玛利亚,葛兰西率先冷静下来。 “玛利亚主席,你是认为我们这次成功了?” “对,成功了一半。” 相对于墨索里尼的急性子,葛兰西更显睿智。 “为什么是成功了一半?” “因为我们只是种下了种子。” “种子?” 葛兰西眉头紧皱,眼内深处涌动着光泽。 突然,眼眉散开,他似是想通了什么,嘴角扬起了笑容。 “对,种子,我们种下了种子,等种子发芽后,我们就能以看得见的手去呵护他们,保护他们,然后让他们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