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法里马康南,寓意为家族之雄狮,从今日起,你便是这个家庭的唯一希望这个国家的唯一希望。” 病床上,他的父亲,马康南公爵对着他说道。 深邃的目光,深深嵌入眼眶之内,火烛的倒影在眼眸内倒影而出,轻轻而晃,却不曾熄灭。 细弱的身体已经让他变得无力,可父亲的灵魂却如千锤百炼的精铁那样坚不可摧。 塔法里看出来了,那是一份希望。 一份隶属于阿姆哈拉族的希望,同时也是对这个名为埃塞俄比亚的希望。 这一年是1906年,而他的父亲,也在这一年病逝。 塔法里紧握着父亲给予自己的最后愿望,最终获得了侯爵的称号。 ‘前途无量’,‘非洲帝国的明日新星’等各种头衔都被安插在塔法里头上。 由于马康南公爵对埃塞俄比亚的杰出贡献和他本身的巨大人脉声望,皇帝孟尼利克二世给予了巨大的尊重。 最终,他将马康南公爵的总督爵位赐予了长子,而身为次子的塔法里也同样获得了萨拉尔地区的统治权。 这是一个巨大的慷慨,至少对于皇帝而言,确实如此。 可是,这两兄弟最终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如果说大哥是一位精通权术的野心家,那么,此时此刻的塔法里是一位寻求探索的知识分子。 原时空中,塔法里成为了埃塞俄比亚的独裁者,可在成为独裁者之前,他是一位伟大的埃塞俄比亚英雄。 有人称呼他为埃塞俄比亚的唐玄宗,此话不假,因为上半辈子他都在埃塞俄比亚的独立和发展而尽心尽力。 到了年老才开始堕落,开始沉迷享受。 但那都是原时空的事情。 而这个时空,会因为一个人而造成不同的改变。 “看到了吗,那是沙俄帝国的第三公主。” 一张印象画呈现在塔法里面前。 负责画这样人像画的画师,是不久前到往过沙俄的旅者,他几乎是隔着人群看到了这位第三公主,然后凭借自己的印象和他人对第三公主的描述进行绘画。 画像中的人十分美丽,身材高挑,容貌动人,加上那时候民间流传着‘第三公主是精灵化身’的流言,这使得画师对玛利亚的描绘更加精制。 而这幅画如今正摆在塔法里面前。 很多人都对这幅画充满了赞叹。 然而,塔法里的目光并没有他人眼中的贪欲,相反那是平静如水的冷静。 因为不久之前,塔法里就听说过他人的描述。 “那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公主,不单聪慧,而且手段过人,如若皇子继位,这位公主必成权倾沙俄的摄政王。” 他们的描述,让塔法里心生向往。 这世上,竟然会有如此出色的女性? 当然,有些人为了捧自己,将他与这位公主沦为一谈。 然而塔法里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远不如对方,因为对方是亲自指挥军队,打赢了第一次巴尔干战争。 只不过他对这位沙俄第三公主有另外一种看法。 如此之人,且甘于他人之下。 “她的能力,绝不会局限于一个摄政王。” 再一次贵族茶会中,他如此地跟自己的心腹说道。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位第三公主对帝国和尼古拉二世的忠诚,可是却只有很少人看到这位公主的能力和野心。 当一个人掌握着巨大权力之时,野心也必然会随之而增长。 塔法里是生长在封建奴隶制国家,因此他看到了很多皇族之间的明争暗斗。 以这位第三公主的能力,不可能没有野心,所以他认为这位公主的表面忠诚和孝顺都只是伪装。 这份伪装十分成功,她迷惑了无数人。 塔法里对此深以为然,于是也学习了玛利亚的做法,以高度的帝国忠诚,成为了无数人标杆。 虽然表面上的塔法里是忠诚的,但他继承了自己父亲的理想。 这份理想使得塔法里的思绪更加鲜明,目光更加敏锐。 总督这一职位,正是他的转折点,这让他看到了很多国家的严重问题。 腐败和落后,正拖延着国家的发展,以毫无保留的方式呈现在塔法里面前。 有些军队建制,依旧停留在1895年的水平。 可是,当塔法里想去整改时,却惊讶发现,他所提出的政策基本推行不了。 并非政策的问题,而是没有官员想去执行。 因为这些政策都是以改革为主,而一旦进入改革,就必然会伤害现在各个阶级的核心利益。 埃塞俄比亚很大,那是非洲为数不多可以称之为国家的国家。 也正因如此,埃塞俄比亚的官僚体系极其复杂臃肿。 当上级想推行新政策,下面的人总有千百个理由给你拦下来或者拖缓到结束为止。 而且埃塞俄比亚的制度太落后了,都已经是二十世纪了,居然还在搞奴隶制,加上官僚和军队的土地兼并,如今的埃塞俄比亚已经烂得不行了。 这就是他所看到的现状,而且仅限于自己管辖的区域。 这样的国家,要如何改变? 灼热的正午,他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不久之后,便是1913年,国王孟尼利克二世病逝,里埃雅苏继位。 但新王能力不足,即使他有心改革却无能为力,最终导致国家形势更加严重。 直到1916年,里埃雅苏被皇族会议废黜,立孟尼利克二世女儿佐迪图为女王。 然而这位佐迪图女王从未接触过政治,更不懂得管理国家。 虽说现在的埃塞俄比亚核心权力掌握在皇族议会手上,但他们还是需要一个能听话的皇帝傀儡,于是乎,他们决定选出一个摄政王。 一开始,他们有很多选择,娶了沃洛省米海尔王之女孟仑阿斯法为妻的塔法里成为了人选之一。 他们相中了塔法里的能力,同时也相中了他的忠诚。 一个有能力,而且又忠诚于帝国的人,最合适不过。 在埃塞俄比亚里面有着一句话,‘帝国就是皇族,皇族就是帝国’。 他们所遵从的皇族思想比现在的任何一个国家都要浓厚,其纯度之高,就连四周围的军阀诸侯都不敢违背皇族意愿。 塔法里不是皇族,但他与其他部落的王族联姻了,再加上一直以来他对帝国的付出和他家族的贡献。 最终,塔法里成为了帝国的执政王。 做出最终决定之后,塔法里正式就职。 在一间华丽的宫殿里面,皇室乐队奏响了‘所罗门之狮’的乐曲,身着阿姆哈拉民族服饰的塔法里走上了神坛。 千万双眼睛落在了他一人身上,塔法里回以了自己的目光。 他凝视着眼前的人民,眼前的人民凝视着他。 就职典礼很快就结束了,塔法里以‘不希望太耗国家财富’为理由,希望一切从简。 能够为自己省钱,这群皇族自然很乐意,而且这些钱都是国库的,省下来之后自然会落入他们的口袋。 不久之后,塔法里以摄政王的身份加入到国家政坛当中。 如今的统治着埃塞俄比亚的人是佐迪图女皇,可是这位女皇并无实权,她只是傀儡罢了。 真正掌控着实权的人,是皇族议会。 但皇族议会不会过多干涉政策,只要这些政策不会伤害到他们的皇族利益,管他洪水滔天还是生灵涂炭。 然而,皇族议会还是低估了塔法里。 佐迪图女皇确实没什么权力,但摄政王不一样。 这个皇族议会看起来跟英国的议会十分相似,但事实上皇族议会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帮助皇帝管理皇族事物。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磨,皇族议会权力越来越大,最终架空了新上任的佐迪图女皇。 可架空之后,他们又不想管事,只想享受那奢靡的生活,于是便将权力交给了十分忠诚的塔法里手上。 在他们眼中,不是皇族的塔法里十分好掌控,只要他们愿意,随时能撤下塔法里的一切权力。 因此他们很放心将权力暂交给塔法里。 但随着塔法里各种政策推行,他们便开始发现,这个摄政王有点问题。 因为塔法里上任摄政王的第三天,便推行了一项政策。 废除奴隶制。 “我要做的事情很多,而这仅仅是我的第一步。” 在面对心腹时,他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要把埃塞俄比亚带出贫困落后,就必须进行改革,进行改变。 然而,他不知道如何去做,也不明白究竟怎么改革才能有效。 所以在与欧洲其他国家对比较之后,他开始发现,奴隶制确实是太落后了。 面对如此落后的一个制度,他打算先从这里下手,只要成功了,他便可以进行更多的改革措施。 此时,欧洲还在进行着世界大战,埃塞俄比亚虽说没有加入战争,但不可避免地遭到影响。 特别是那群迂腐奢靡的皇族,他们被世界大战给吓坏了。 然而塔法里却看到了其他。 他看到了机遇,也看到了希望。 在这场世界大战中,他向协约国输送了大量的劳工,以此来赚取更多的外汇。 虽说他要废除掉奴隶制,但一时半刻基本不可能实现。 先不说其他部落愿不愿意,皇族也不愿意,因为奴隶是这个国家的经济来源之一。 既然如此,那就将奴隶卖出去,以便于收取更多的外汇。 减少国内奴隶,从而降低对奴隶的依赖。 这是他的一项措施,虽说执行时有了不少阻挠,但确确实实地赚到了钱,而且有不少钱都落到了皇族口袋里。 如此一来便稍稍纵容了一下塔法里。 可随着1917年的到来,这个世界上引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那是一抹红色的光芒,宛若太阳,驱逐黑暗与冰冷。 二月革命,破开了枷锁。 十月革命,迎来了新生。 “团结起来,让无产阶级成为世界的主人!” 震撼人心的话语,传遍了整个世界,就连埃塞俄比亚也不例外。 他们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即使是塔法里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要让无产阶级成为主人。 即使他是埃塞俄比亚中思想最为先进的一批人,但他依旧理解不了这句话。 因为在他的常识里面,无产阶级只是百姓,只是平民。 你对他们好,那不是你的责任,而是你的仁慈和施舍。 虽说不理解,但他还是愿意去观察这个新生的国家。 如果这个国家一直被压着打,那么塔法里还是会放弃对他们的观察,因为塔法里需要的是一个强国之路,而不是一个与世界为敌的道路。 可随着观察时间的深入,他逐渐发现,这个名为苏俄国家有点小特别。 她慷慨,她理智,她强大,她博爱。 而且,她公平。 最重要的是,那位被自己设想为‘极具野心的帝国公主’,竟甘愿放弃自己的权力,成为这个国家的仆人。 “我无法理解,这是为什么?” 他摇着头,对苏俄那边所发生的事情,理解不能。 虽说无法理解,但塔法里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首先,他不是皇族,摄政王已经是他当前身份所能爬到的最高位置。 但现在苏俄的最高领导人弗拉基米尔,其身份也不是皇族,相反,流淌着皇族血脉的前公主,成为了他的人。 以非皇族之身,领导着皇族的人,如此壮举让塔法里为之向往。 更让他惊愕的是这个国家的发展。 埃塞俄比亚的国家臃肿已经让他头痛不已,他认为沙俄帝国的官僚臃肿会更加恐怖。 但是,此时此刻的苏俄却摆脱了沙俄遗留下来的官僚体系,以一个新生的姿态徐徐发展。 如此光景,给了塔法里一个新的启发。 或许,可以仿照苏俄,以改变整个国家体制为前提,将埃塞俄比亚带向如所罗门那般的辉煌。 灼热的心脏狂跳不止。 额上,因激动而止不住地流落着汗水。 他死死地捏着拳头,过度的兴奋让他喘气急促。 直到半刻钟过后,他才安抚自己的情绪,但这份激动所带来的悸动,却依旧保留在心中。 “圣人与罪人,只在一念之间。” 父亲的话,再次从他脑海中浮现而出。 如果要当圣人,就必须要有成为罪人的觉悟。 轻合着双眸,他深呼吸着。 带他重新张开双眸,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明亮清晰。 他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也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待一切都想通想明后,他展开了自己的秘密行动。 引入思想,引入被列为禁书的各种书籍。 然后,以自己的资金,秘密扶持了一个组织。 一个聚集着带有理想色彩的年轻人组织。 这个组织名叫,青年埃塞尔比亚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