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10月的伦敦,带着一丝清晨的雾气清凉,在温和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舒爽。 因为找车的原因,又因为玛利亚的刻意刁难,本应到达王室办公招待所的她们,此时此刻,正留在了一家咖啡馆中。 当然,因为玛利亚的要求,他们并没有进入馆内,而是在馆外。 清香的咖啡,七彩的太阳伞,来来往往的人群,无一例外,都映入玛利亚眼帘。 玛利亚之所以会选择咖啡馆,不仅仅是为难这群人,更是想看看现在的伦敦街头。 单从城市而言,只观察首都确实有失偏颇,因为首都的发展不可能比其他城市差多少,但玛利亚还是先从他们的首都进行观察。 首都是乱是静,可以判断出这个国家的政府机关,是否稳定。 这是一个定律,而且是有历史经验的定律。 1905年的时候,沙俄就因为东亚对倭战争问题,导致圣彼得堡一片大乱,各种罢工游行层出不穷。 德国nazi上台之前,因为威廉皇子宣读了兴登堡遗嘱,使得柏林一片哗然,严重影响nazi政权的稳定性。 巴黎发生军事政变的之前,也同样因为贝当的各种骚操作,导致巴黎城内一片混乱,阶级矛盾高度激烈。 所以,观察首都,能有效观察到该政府能力如何。 而现在看到的,是一片安静的氛围。 由于这个时代并没有发生伦敦空战,所以此时的伦敦,还是祥和的。 可是,匆忙的人流,焦虑的人群,却在马路两侧来来往往。 玛利亚轻捧着手中的咖啡,缕缕青烟,飘逸着咖啡的余香。 她就这样看着伦敦的街头,一眼看到了伦敦街的尽头。 像是手术刀划开黎明前沉默的黑夜,中间是沉睡马路,两侧是等候着什么到来的路灯。 “玛利亚……你怎么了?” 看到妹妹在发呆,已经换了一身常服的塔基亚娜,好奇性地问了一句。 得来的,仅仅是玛利亚的摇头不语。 虽说玛利亚是带有一丝审视,但就对伦敦的观察而言,其内部阶级矛盾,远没有达到分化和冲突层面。 也就是说,英国在处理阶级问题这件事情上,十分有经验。 这不禁让玛利亚联想到了一件事。 为什么,英共和美共一直都处于被压制阶段。 这里面,必然是有着整体实力上的差距,就以苏共来说,也不是一下子就发展成匹敌国家的强大组织。 但,这不代表没有影响力。 苏共在成为国家机关之前,一直都在影响着那时候沙俄的工人阶级。 可是,放在英美两国,却很难有效。 一开始,玛利亚只是认为,英美两国一直在压制英共和美共发展,又或者是英共和美共内部,存在着改良主义者。 但就现在来看,似乎是因为,英共和美共都缺乏一个可以引爆革命的契机。 这个契机,可能是阶级矛盾,也可能是战争引导。 沙俄的契机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德国的契机便是德国战役,意大利的契机便是战后的阶级分化和经济转型失败。 可是,放在英国和美国这边,却难以实现。 并不是他们没有剥削,而是因为,他们的阶级矛盾远没有超过民族矛盾。 他们可以因为民族矛盾,而互相猜疑或者内斗,但他们的阶级矛盾却不足以引发足以颠覆政权的斗争。 看着这四周围的环境,玛利亚心中算是明白,为什么在这些国家里面,左翼都多半是以改良主义为主。 但这不代表改良主义就是正确,而仅仅是合适于目前的环境而已。 抿了一小口咖啡,玛利亚心中开始盘算着如何利用这次机会,将苏联的利益扩大化。 可能是玛利亚这思考的样子太认真,塔基亚娜用手肘拱了一下安娜。 “你看她这样子,你猜她是不是每天都这样?” 安娜瞥了一眼塔基亚娜,尔后又看向杯中的咖啡,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不知道,或许吧。” 见妹妹一言不发地低着头,塔基亚娜又看向秘书艾米尔。 “小妹妹,你跟在玛利亚身边有一段时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嗯?”艾米尔刚苦于咖啡的不好喝,一听到呼唤自己,她便抬起头,嘴角上还残留着咖啡的痕迹。 “嗯……是的,主席她经常都这样,一言不发的就进入思考。” “那她这样做,不会太累吗?整天都在思考。” “不知道噢。”艾米尔带着崇拜的目光看向玛利亚,摇着头说道:“或许对于主席来说,这才是她的生活吧。” “哪有人的生活会一直这样,这不成了一块石头吗?” 艾米尔细细琢磨一番,正想反驳塔基亚娜的话,一位工作人员突然间来到她旁边,向她说道。 “秘书小姐,或许,车要来了。” “啊?”艾米尔眨了眨眼,连忙放下手中那难喝得要死的咖啡,将目光投放到工作人员所指的方向。 虽说他们在下机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不少记者。 但因为玛利亚的要求,再加上这些工作人员不敢再搞事,所以,在来到这家咖啡馆时,他们十分低调。 为了引走那群记者,他们甚至安排了一队伪装人员,将记者忽悠离开。 所以,现在的他们,确实比较安静。 跟普通人一样。 然而,随着一辆挂着苏联伏尔加标记的汽车到来时,立马引起不少人的关注。 因为这辆伏尔加汽车实在是太复古了。 除了复古之外,车牌标记也十分特别,从未在伦敦内出现。 车内的驾驶员下来之后,更是引得不少人瞩目,因为这辆车的驾驶员,正是现在王室内的玛丽公主。 这辆车的到来,把玛利亚的目光给牵引过去。 她稍稍看了一眼,心中除了惊讶于英国人真的找到车之外,一切都十分平静。 只不过,从驾驶座下来的玛丽公主,确实让玛利亚多看了几眼。 曾经是公主的玛利亚,自然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不同于寻常百姓的行为举止。 加上对方的样貌,很符合玛利亚记忆中的某位超长待机,一下子,心中就有了答案。 放下手中的咖啡,玛利亚从自己的思绪中收回精神,向眼前这位18岁的年轻女子轻点着头,说道。 “玛丽女士,下午好,喝咖啡吗?” 在一般的贵族或者王室成员互动时,都是十分在意礼节上的问题。 这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但同时,也是一种令人反感的繁文缛节。 至少,玛丽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的她,正值年轻,正好走在了叛逆期的年龄。 见玛利亚没有做出任何礼节上的举动,仅仅是以普通人的身份提出邀请,玛丽便立即答应,从容地坐在了玛利亚边上的空椅子上。 本应只能容纳四人的咖啡座位,一下子显得有些拥挤了。 艾米尔很识趣地让开身子,留给这四位女性更多空间。 玛丽托着下腮,像是一只好奇宝宝,满眼星光地看着玛利亚。 “呐呐呐,你是玛莎吗?是那个捅了自己父皇刀子的叛逆公主吗?你真的上过战场吗?你有骑过白马吗?对了对了,你喜欢草莓蛋糕吗?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她说这些话时,双眼像是在发光。 明明是空降过来的女人,却在塔基亚娜和安娜的注视下,显得格外自来熟。 就在这时,安娜拖着自己的椅子,直接插进到玛利亚和玛丽公主之间。 推着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出冷冽的寒光,安娜以不可置疑的语气,指向了玛丽公主。 “这位女士,不知道你是谁?” “嗯?”玛丽眨着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脸上露出活泼的笑容。 “你好,我是玛丽·温莎,跟你们以前的身份一样。” “以前的身份?”安娜很快就想明白她话语中的意思,眼前这人,是公主。 虽说对方的身份是公主,但安娜没有丝毫的不自然,从容地代替着玛利亚,向她提出问候。 “不知这位公主,您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呢?” 说罢,安娜看向身后的玛利亚,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您不是以外交身份加入,请恕我直言,您应当按照流程去走。” 玛丽有些无奈地撇着小嘴。 “没什么啦,我只是对玛利亚十分好奇而已,毕竟是传奇人物啊。” 说完,像是一个追星的小迷妹,她歪着脑袋,绕过安娜的位置,直勾勾地看向身后的玛利亚。 只见她品着杯中的咖啡,一言不发地注视着面前这条人行街道,丝毫没在意她们之间的谈话。正当玛丽还想多说些什么时,玛利亚突然间转过头,对她说道。 “公主,既然你开的是伏尔加的车,那就由你来带我们过去外交接待所吧。” 玛丽公主一听,立马兴奋起来。 “好啊,我来载你们,我车技可好了。” “那就好,请吧。”玛利亚起身而立,又对安娜和塔基亚娜吩咐道。 “你们坐专车吧,这辆老古董车载二人还是有些勉强。” 见安娜还想说些什么,玛利亚轻拍打着她的手背,安抚说道。 “放心,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亲自去了解一下。” 安娜稍稍犹豫后,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其实,就算玛利亚不去安抚,安娜和塔基亚娜二人也不会去参加这场谈判。 她们二人之所以会跟随而来,都是有着各自的任务。 安娜将会参加伦敦大学一场演讲,这是苏联当局的要求,就是为了宣传苏联教育的形象。 塔基亚娜也同样如此,虽说宣传解放神学,在英国这片土地上不一定能够成功,但至少可以将解放神学的东西,传播出去。 交代几句之后,玛利亚就坐上了玛丽的车,因为这辆车的车速很慢,这个时代的马路也没什么车,所以在行驶过程中十分安全,身后的保镖能紧跟在后。 这一路上,玛丽一直在问东西。 例如玛利亚当时的心理活动,为什么要叛国,为什么要拒绝皇位,为什么要走向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 对于这些问题,玛利亚都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而她的目光,则集中在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如果说,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是比较富裕的城区街道。 那么,此时此刻的她们,正经过了一条十分贫穷的廉价公寓群。 说是公寓,其实就是使用木头搭建而成的贫民窟。 肮脏的街道,站满了迷茫的贫困者,污水沾满了他们双脚,仅仅是路过,就能闻到从这里面散发出来的恶臭味道。 当玛利亚的目光落在公寓群中,公寓群中的穷人,也同样回以目光。 那一双双黑色的眼眸,深深刻印在玛利亚的脑海中。 久久不能散去。 汽车,很快就驶过了。 玛丽公主仍在兴奋激动地说着,她对玛利亚这位传奇女性充满了憧憬和好奇。 然而,玛利亚却只是以最平淡的语气,回应着她的热情。 许是察觉到玛利亚的平淡,玛丽有些不开心地挑起眼眉。 18岁的她,不仅处于叛逆期,更处于‘无知者无畏’的阶段。 因为王族身份的原因,她所提出的要求,几乎没有人敢拒绝,就连首相丘吉尔都必须照顾她的感受。 但在这里,她受到了玛利亚的冷暴力。 这份冷暴力让玛丽十分不满,转过头就对她问道。 “玛利亚大姐,你难道不应该热情一点吗?再怎么说,现在为你驾车的人,可是一位不列颠公主啊。” “一位公主亲自为你驾车,你难道就不应该感到荣誉吗!” “荣誉?” 轻挑起眼眉,玛利亚单手撑着门边,迎着车上的风,以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玛丽公主。 “玛丽,我跟你就不是同一个人。” “我了解你现在的心理,你对我的热情不过是因为自己对外界的好奇与向往所带来的。” “可你知道吗,我们从来都不是同一个人。” “为什么不是?”玛丽眉头紧蹙,语气中夹带着不满:“我是公主,而你曾经也还是公主,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 一声无奈的叹息,玛利亚把头摆正,看向前方的道路。 可能,这就是年长者对小孩子的无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