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手机，下午发的那条短信终于收到回复。　　 【已发】　　 言简意赅。　　 纪苏笑了笑，回了句“谢了”，打开电脑邮箱，点开最上方邮件中的附件。　　 那是一个word文档，聊聊数十行，包括了瀛洲中央学园高一年级前20中的女性资料，姓名、籍贯、年龄、过往简历、学习成绩、教师评价和简要家庭背景。　　 乍一看，是再平常不过的、每个学生一辈子都会填上无数次的个人信息。　　 也只有对“瀛洲中央学园”这个词有真正认识的人，才会明白，从直接链接军部防火墙的学园内网中盗取这些资料，并抹消一切痕迹，有多困难——尤其是其中学习成绩一栏的“觉醒潜力评估”，这是被归纳为a级绝密的军事档案。　　 这是纪苏也不可能做到的，所以他只能拜托某个朋友。　　 情报是一切作战的前提，正如最精锐的常规武装永远都是侦察兵。　　 他也只需要那位朋友帮忙拿到这些基本资料，有了这些，剩下的，就很简单了。　　 “让我想想，计算机专家……黑客……这方面还剩几个人的记忆体没用完呢……唉……库存空的真快，这两年真是快把攒下的老底都败光了……”　　 喃喃自语着谁都听不懂的话，纪苏揉着太阳穴，看着面前的电脑屏幕。　　 渐渐的，眼瞳陷入一片茫然。　　 空白。　　 冷漠。　　 背后的苏黛儿抬头看了哥哥一眼，叹了口气。　　 不久后，在狼之少女的视线中，男人动了起来。　　 他的双手放在键盘上，没有像电影中的黑客般敲击出残影，只是不紧不慢地把电脑切换成全键盘操纵模式，懒洋洋地开始敲打。　　 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程序员，996后又被狗比上司逼着通宵加班，一副提不起劲即将猝死的模样。　　 一边敲打，他一边还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像是为了提神一般，哼起了小曲儿。　　 是一首法语儿歌，苏黛儿记得自己小时候曾听过。　　 不过歌词显然被男人改了，改得乱七八糟，原本的歌词主题是乖孩子会升上天堂，而现在的版本则是……　　 “坏孩子，坏孩子，不听话的乖孩子，想从地狱中回来吗……”　　 和母语使用者同样完美的发音从男人口中吐露，他露出尖锐的牙齿，笑得很是温暖：　　 “那就成为魔鬼的影子，一起踏上旅途吧——”　　 像是咒语。　　 当最后一个单词落下尾音，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缓缓浮现在他的背后，看不清真容、年龄和性别，只是隐隐闭着眼睛，双手十字交叉在胸前，悬于空中。　　 “坏孩子，坏孩子，不听话的坏孩子，已经从地狱中回来了吗……”　　 两道重叠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气中。　　 “——那就去和魔鬼赎罪，一起成为天使吧。”　　 ——　　 在这万籁俱寂之时，整座东京都都沉浸在两席伟大天位的冥想奇观中，黑白两色的漫天飞雪间，就连军部的执勤士兵都忍不住有些转移注意力。　　 因此，没有一个人能够发觉到，在东京都新宿区某个小区的某间卧室里，有一串0和1组成的数据流，汇入这座有着一千三百万人口的国际大都会的网络海洋。　　 在这每分每秒都有百亿量级数据诞生的虚拟大洋中，它就像游鱼般毫不起眼，却以光一般的速度通过海底电缆跨越亚洲与欧洲间的虚拟大陆，然后停滞在那道不可逾越的“虚拟长城”面前。　　 在百万分之一秒后，它钻过某个已死的法国人留下的暗门，进入另一片被称作“欧洲联盟”的虚拟大洋。　　 接着，它向下，向下，再向下，离开冰山一角的表层网络，离开被三大超国界政治实体严密把控的虚拟游乐园，来到虚拟世界的蛮荒地带，真正的黑暗冰山。　　 它潜入深网。　　 然后，接管那位已死的法国人，在深海中留下的遗产。　　 折返。　　 露出獠牙。　　 ——　　 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纪苏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特喵的……信息技术更新也太快了，才过去五年，商用防火墙就这么麻烦……”　　 背后虚影消散，眼瞳茫然之色褪去，纪苏有些疲惫地靠在座椅上，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数据文档，用力揉着太阳穴，喃喃自语：“看来以后这行当是干不成了……”　　 一杯水放在他的桌上。　　 纪苏转过视线，一只洁白的小手摊在眼前，手心是一粒安眠药。　　 “早点休息。”　　 苏黛儿已经换好了睡衣。　　 纪苏笑了笑，接过安眠药服下。　　 这是这个能力的副作用，晚上会睡不太好，总梦到不是自己的回忆。　　 在下午，他还是对雨宫饮月撒了谎——或者不算是撒谎，关于他的能力，他说出口的部分都是真的。　　 只是，隐瞒了剩下的部分而已。　　 譬如，他可以“观察”和“记录”的对象，不单单是能力。　　 还有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