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立马就恼了:“妹妹们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小祖宗,老太太在找你呢!” 这时,贴身丫鬟袭人走了过来,扭着细腰,满脸的急切:“见过两位小姐!” “好好的唱戏,偏生唱些不痛快的,妹妹们不乐意去,我还贴着脸去干嘛?” 贾宝玉气呼呼道。 “好了,咱们去吧!” 林黛玉拿这个混世魔王没法子,只能拉着史湘云向外走去。 贾宝玉不去,留滞在她们的偏院,不知道在贾府中掀起多少波澜,凭白惹人厌烦。 贾宝玉这才转怒为喜,像条小狗似的绕着林黛玉转着:“林妹妹,这戏可好看了……” 史湘云则愁眉不展,跟在身后,今天又得跌份了。 这时,林黛玉的丫鬟紫娟走了过来:“姑娘,你且用着!” 手中厚重的钱包,即使没打开,史湘云也知道是一些金银豆子,甚至还有些银叶子。 史湘云这才转愁为喜,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告诉你家姑娘,我记着她的好呢!” 说着,她一蹦一跳地向着前方而去,追赶着林、贾二人。 紫娟笑了笑。 相较于扭捏的其他姑娘,史湘云一向大大方方,敢爱敢恨,倒是惹人喜爱。 几人来到了前院,戏台上却是咿咿呀呀唱将起来,来文来武,颇为热闹。 贾家东西两府的公子哥,以及一些相交好的公子们,则一个个唱着好,铜钱和银圆就像是甩破烂物一般地丢到了台上。 等到演员的一声谢意,这群公子哥仿佛是疏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舒畅无比地笑出声来。 姑娘小姐们则没这般粗糙,一般都是派遣丫鬟递上东西,然后躲在团扇后偷看。 没办法,虽然女角已经有了百余年,但在戏台上依旧是男角为主,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女角可做不了。 男可唱女,女难唱男。 男女大防下,可不能放肆,不然流传到贵族圈里还怎么嫁人? 贾政吃着点心,眯着眼睛看将起来。 一旁,王子腾则叹道:“京中如漩涡,不知道能卷死多少人。” “你知道吗?在外边,不知多少人说什么礼崩乐坏……” “止声!”贾政为之愣,忙制止道:“虽说国朝标榜不以言获罪,但也不是你我能言语的。” “你在军中,更应该谨慎!” 作为这场礼崩乐坏的受益人,贾政自然是拥护当今皇帝的。 没有人比他更爱皇帝,全家都爱。 “我是说嫡庶易位!”王子腾无语道。 对于魏王即位,军中上下自然是一致认可的。 这固然有新君大方赏赐的缘故,也是因为魏王当年争储,吸引力全国的注意力。 对于这位打出千里江山的贤王,大家还是能接受的。 因为按道理来说,这本来就是他的皇位,是明宗皇帝非要折腾,到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这倒是!”贾政眼睛眨了眨,一时间哑然。 为了稳固皇权,魏王妃成了皇贵妃,侧妃成了皇后。 自然,魏世子也就没了皇位继承,变成了庶子。 嫡庶异位,不知道要惹来多少乱子。 毕竟魏王世子的外公,可是复国公,勋贵中影响颇大。 “这事,得三思而行!” 贾政是文人出身,迂腐的同时又具有文人的思维,他开口道:“皇贵妃虽然潜邸正妃,但到底没有成皇后。” “而皇后虽然昔日卑微,但太子到底是受过君位……” 说白了,母以子贵。 太子不仅是晋王,更是登过皇位,邵秋儿必须是皇后,才能维护五百年的祖制。 如果邵秋儿不是皇后,太子的位置就不会稳。 皇帝能上位,就是以此与文官进行妥协的。 忽然,贾政想到了另一层。 也是如此,为了稳固太子的位置,皇帝,乃至于文官,必须打压魏王世子的母族,也就是复国公府一脉。 继而,牵动整个军中,乃至于勋贵群体。 一旦如此,必然会造成官场浮沉。 而他这位大舅哥,也会有机会调任了。 五军都督府的位置,可是很香的。 而贾家,就是王子腾的助力了。 他瞥了眼王子腾,轻声道:“大哥倒是有机会了。” “哪里!”王子腾见他领悟过来,瞬间松了口气:“这需要咱们几家的一起帮忙。”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四家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帮我就是帮薛家。 贾政点点头:“这是自然。” 贾家在军中无有门柱,与其让影响力空置,不如推大舅哥。 女眷这边,林黛玉与史湘云在贾府虽然出众,但对于老爷们来说却无关紧要,唯独贾宝玉最为关注: 贾元春的亲弟弟,未来的国舅老爷。 一时间,许多人投来了目光。 “宝玉,快坐下!”贾母往边坐了坐,软榻让出一个宽敞的位置,笑容满面:“来我这。” “是!”贾宝玉不舍地看了一眼去向边角的林、史二女,只能向着贾母而去。 他又不傻,自然清楚在整个贾府之中,最疼爱的就是贾母了。 一旁的贾元春则怜惜地看着弟弟:“宝玉,以后得听话,多读书知道吗?” “是!”贾宝玉在姐姐面前倒是乖巧:“我会常去看你的。” 一时间,气氛就伤感了许多了。 贾母瞥了一眼前排那些乐呵呵地众多男人们,冷哼道:“一个个男子汉们,只顾着自己个享乐,不晓得我们这些女子们的苦楚。” “可怜我儿一入宫们,日后就再难见面了……” 说着,她拿起手帕,擦拭着眼泪。 众人连忙宽慰,王熙凤则道:“大小姐这是福耀门楣,应该喜庆才是。” 贾母这才收拾了泪水:“看戏,看戏——” 林黛玉刚坐下,就碰到贾探春,迎春等几女问候,而最亲切的,莫过于薛宝钗了。 这让一众姑娘们惊奇不已,往常两人可是不冷不热,今个怎么这般亲近? 林黛玉也觉得奇怪:“妹妹这是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你脸上有股子紫气!”薛宝钗笑着说道。 她面色丰满,一对良心沉甸甸的,眉如新月,肤若凝脂,虽说出身于商人之家,但却不见丝毫铜臭,满是富贵之气。 在一众女子中,她的相貌也是佼佼者。 “紫气?”众女不解,忙围着林黛玉看将起来,却怎么着也看不着。 面对众女的狐疑,薛宝钗则笑道: “内务府最近可忙得很,陛下点了勋贵之中数位姑娘入宫,一应的操办自不必在话下。” “而林姑娘却也是内务府的重点。” 林黛玉闻言,立马脸色一红:“说这个作甚,不过当年的玩笑罢了,凭白惹来麻烦。” 薛宝钗也知道口误,忙止住了话题。 她这才意识到,被皇帝看中其实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入宫的也就罢了,要是没入宫,那名声可就毁尽,将来怎么见人? 接下来,无论姑娘们怎么问询,薛宝钗就是不应。 一阵热闹中,直到半夜。 宵禁对于普通人来说是铁律,但对于勋贵来说,却如蜘蛛网,轻易可破。 夜里,林黛玉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丫鬟雪雁被支去,紫娟这才走近:“姑娘是担心进宫?” 她是从扬州随林黛玉北上的,自然晓得昔日魏王对林黛玉的调笑。 当时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林黛玉当年才十岁,如今也才十五,再加上当年魏王之藩北美,这不过是玩笑话罢了。 孰能想到,魏王一跃而上,成为皇帝。 正所谓君无戏言,昔日的一句玩笑话,非常有可能成真。 “唉!”林黛玉叹了口气:“昔日父亲拜托陛下照料,孰料陛下就藩北美后,也不曾忘了,常与我通信。” “节寿更是有贡使送上礼物,价值不菲。” “可是,让我一朝入宫,又非我本愿,那不得闷死咯……” 紫娟晓得林黛玉的心思,安慰道:“陛下必然是晓得姑娘心思的,所以才没宣旨。” “想着您还能再玩两年。” “是呀,我才十五岁呢!”林黛玉笑了笑:“他倒是常说,女子不等早婚,天葵来了并非是能成婚……” 说到这,她立马羞涩起来,脸涨通红,怎么把这话也说了? “姑娘,睡吧!”紫娟掖了掖被单,安抚道:“到时候你在书信里问不就行了。” “陛下可是你的笔友呢!” …… 曾国藩离开皇宫后,看着漫天的霞光,松了口气。 春天终于来了。 这一年多了,可把他折磨的不像话。 魏王上位了,皇帝成了他的后台。 魏源、祁寯藻致仕,他从挑帘阁老变成了三席。 虽然依旧是群辅,但掌控的部门从刑部变成了兵部,算是大进步了。 只要再努力一把,首辅在望。 胡林翼入阁,让他在内阁之中也有了支持者。 回到家,曾今的四人组变成了三人组。 胡林翼成了阁老,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聚会了,可惜。 阎敬铭和李鸿章倒是依旧在。 尤其是看了眼沉默不语的李鸿章,曾国藩不得不感慨,这个学生天生就是混官场的。 “曾阁老!”阎敬铭笑着长鞠一躬:“接下来就能大展宏图了!” “慢慢来吧!”曾国藩飞快地敛起笑容,端重道。 “嘿嘿!”阎敬铭忽然拉扯他,带到了后院:“我给你带来一个人,保管你喜欢。” 对于阎敬铭这种跳脱率真的性格,曾国藩已经习惯了,就由着他牵扯。 不一会儿,一个瞎子就出现在他面前。 “这?” “通州的张半仙!”阎敬铭笑道:“我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请过来,专门来给你算命的。” 曾国藩立马恼了:“胡闹!” 一旁紧随其后的李鸿章则出乎意料地劝道:“老师,还是算算吧!” “我听说前两天,匡首辅和彭次辅暗地里早就请人算过了……” 曾国藩瞬间哑然。 他当然知道民间的传闻。 内阁阁老们专克皇帝,宣仁皇帝,泰亨皇帝都克走了,晋王刚即位,大典都没举行就病倒了。 幸亏魏王上位,不然早就病故了。 这些流言传播甚广,其中甚至有皇帝的影子。 三人成虎,内阁之中虽然都是儒家出身,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曾国藩叹了口气:“算算吧!” 经过半仙一算,并无克制。 这下曾国藩松了口气。 三人继续聊着政事。 “看来,打压勋贵是共识?”阎敬铭惊道。 “准确来说,是一打一拉!”曾国藩道:“国朝两百年来战事寥寥,勋贵腐朽,也该是时候去芜存菁了。” “打压复国公府只是顺带的。” 根本上,就是皇帝想要革新军事。 两人恍然。 谈到了政事,曾国藩忽然道:“阎兄,汝在户部郎中任上已经多年吧!” “没错!”阎敬铭脾气不好,性格耿直,在官场上不讨喜,哪怕掌管着吏部,曾国藩也很难提拔他。 不过,如今却不同了。 曾国藩忽然道:“如今正好有两个官缺。” “一个是太仆寺少卿,一个安徽省的分巡道,你选哪个?” 所谓的分道,其实就是清朝时期的道台。 早在前明时就有,如今正式成形。 因为省太大,而布政使和按察使管不过来,就派遣参议,或者副使去各地代为巡查,或者专管一类。 如河工道,督粮道,驿传道,辖三四个府的庶务。 布政司的为分守道,而按察使司的为分巡道。 分巡道,顾名思义就是四处巡查,监察地方百官,案件审核,是一个苦中有乐的差事。 “我去安徽!”阎敬铭一口道:“在京城待腻了,我想去地方转转,做点实务。” “亲民官,才能真正的为百姓做事。” 曾国藩点点头。 五品升任四品,对他来说问题并不大,地位在这摆着呢! 随即,他目光看向了李鸿章:“你在太仆卿位置上也坐了两年了,想不想去地方转转?” 李鸿章点头应下:“学生愿往。” “嗯!”曾国藩点点头:“你在官场上颇为顺畅,这对你将来可不好,让你得不到磨砺。” “你去上任顺天府尹吧!” 李鸿章苦笑应下。 顺天府尹,在高官遍地的北京城就是个受气包,真是太磨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