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十二月一日,左宗棠在鞭炮声和群众的夹道欢迎的中,来到了墨西哥城。 这个墨西哥的心脏城市。 唯一例外的是,城外的皇宫,也就是查普特佩克城堡。 马西米连诺一世所居的皇宫,依旧带着近卫军,维持着抵抗。 虽然这个近卫军的规模只有一百来人,但依旧维持着自己的忠诚。 这是马西米连诺一世借用哈布斯堡的关系,从瑞士募集的雇佣军。 毕竟瑞士经济再发展,也抵不过近卫军的薪水高。 左宗棠也浑不在意,他自顾自地接受墨西哥城。 墨西哥城市长也顺风而降:“尊敬的将军,墨西哥城城内大概有二十万人,城外约莫百万。” “而赋税,城外就不及城内了,城内一年可受十八万比索,而城外却只有三万比索——” “归根结底,还是那些青民太穷了,他们在乡下没有土地,只能来到墨西哥城求活……” 听得他的言语,左宗棠冷哼一声:“土地呢?” “据我所知,城外许多荒地闲置着,为何不分下去?” 市长慌忙道:“那些都是有主的,而且就算是给他们荒地,他们也不会种了。” “哦?” “他们都从事一些贱业,早就忘了去怎么干农活了。” 原来,墨西哥盆地住着五六百万人口,墨西哥城是其精华所在,大量的富人,庄园主,教士们,都集中在此城。 故而,这八十万人,要么种花果供给富人享用,要么专门给富人服务。 如,花匠,仆人,保镖等。 间接为其服务的人更多。 基本上都在服侍富人衣食住行的这条产业链上。 而在墨西哥,自耕农很少,最多的反而是庄园主。 普通的农民为庄园主打短工或者长工,甚至卖身为奴的。 左宗棠捋了捋须,陷入了思考。 一旁的陈良城立马开口道:“这不就是南北朝时期的世家大族吗?” “自给自足,不就外力,自成一统,府库不如私库!” “你下去吧!”左宗棠对着颤巍巍的市长道。 旋即,他扭过头,对于陈良诚道:“墨西哥的情况更恶劣。” “墨西哥的土地依旧被教会和昔日的贵族们瓜分,也就是保守派,而普通农民被赶尽杀绝,完全没有立身的三尺地,府库皆赖庄园。” “故而,衙门成了庄园主的牵线木偶,任其摆弄。” 听到这个,陈良诚眼睛一眯,顿觉不好:“也就是说,能够决定墨西哥命运的只有那些庄园主。” “是的!”左宗棠冷笑道:“既然改革派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就被法国人推倒,而这个墨西哥皇帝又推行改革,自然又被咱们推倒!” “这就是墨西哥的庄园主们,他们掌握着墨西哥大量的土地,人力,以及各种资源。” “你觉得,我们会怕吗?” 面对考量,陈良城低头思量了会儿,然后坚定地摇头:“不会!” “哦?”左宗棠笑着道:“怎么说?” “因为我们掌握了绝对的实力!” 陈良诚冷哼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螳臂单车,不自量力。” “更何况,在投靠法国人后,那些保守派背后的庄园主们,可以说是名声大跌!” “这就是咱们占据的优势!” “利用墨西哥共和政府来攻讦他们,抹黑其名声,然后再借大势碾压其人。” “然后再行均田制,使得人人有田种,不再忍饥挨饿!” 陈良诚沉声道,脸上写满了坚毅。 左宗棠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善恪,你倒是直接讲述了方法,不错,利用汹涌的大势碾压,让其自绝于生路,这是阳谋。” “不过,我们为何要打压庄园主?” 陈良诚一愣:“难道不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 “非也!”左宗棠摇摇头:“我们要的是民心,让其拥戴魏王殿下!” “这些庄园主们已经是失去了大部分的利用价值,但依旧有着影响力。” 见其依旧懵懂,左宗棠走过来,继续解释道:“庄园主有钱有势,而平民只有人,如果是在所谓的投票选官,庄园主自然是萎靡不振。” “但,在魏国,只要魏王在意,名声算什么?只要肯效忠魏王。” “您是说,魏国要利用这些人?”陈良诚诧异道:“利用这些卖国贼。” “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左宗棠笑道:“除了投靠我们,在政治上他们已经死亡了。” 见到后者还有些懵懂,左宗棠则不厌其烦得提点着:“墨西哥共和政府还在呢!” 这时,陈良诚恍然大悟。 墨西哥城拿下了,不代表整个墨西哥就归属于魏国,毕竟出兵的志愿军。 而如果是殖民,这一路就不会那么顺利,而不是边赶路边打仗,一个月不到抵达墨西哥城了。 所以,这就是大义的作用。 墨西哥共和政府虽然注定要消亡,但如今却是合法政府。 墨西哥不能一团和气,而是要分而治之。 故而,打压庄园主和利用庄园主地并行,一味的放纵,或者是碾压,都不合适。 最后,左宗棠意味深长道:“这就是政治,只关乎利益,而非对错。” 陈良诚点点头,目光深邃。 见此,左宗棠又问道:“你可知那墨西哥伪主,为何还在城堡内作威作福?” “区区百人,一个冲锋就能拿下!” 陈良诚眼睛明亮:“此时的伪主还有价值,他是奥地利大公,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 “没错!”左宗棠坐下来,随口道:“如果不出差错的话,他将会被礼送出墨西哥,回到欧洲的奥地利。” “谈判,已经在开始了!” 此时查普特佩克城堡。 马西米连诺一世瘫在座椅上,面无表情。 夏洛特皇后则站在一旁,神情恍惚。 直到此时,她依旧很难以置信,自己只当了区区一年多的皇后,最后竟然被赶下来了。 风光的日子,就这么结束。 她看了看丈夫,欲言又止。 然后,她又看向了首相何塞:“我的首相先生,局势真的无法挽回吗?” “法国人可能增兵吗?” 何塞首相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瘫倒在椅子上的皇帝,见其耳朵微动,显然是在认真的听着。 直到此时此刻,这一对夫妻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国王位置,也舍不得。 也是,整个欧洲,才多少国王? 在奥地利当一个有名无实的大公,哪里比得上有实权的国王。 马西米连诺一世,在这一年多里,可谓是大展雄风,不断的颁布改革条例,已然是开明君主自居。 “陛下!”何塞低头道:“就算法国人会增兵,我们也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必须投降,不然就会沦为俘虏——” “俘虏?绝不可能!”夏洛特皇后惊声大叫:“我可是皇后,绝不能沦为俘虏,这会让整个欧洲的贵妇笑我一辈子的!” “整个哈布斯堡家族也会蒙羞!” 听到这个令人别扭的名字,马西米连诺一世忍不住抬头,黑眼圈沉重,呼吸开始急促。 虽然他的后代已经被革除了哈布斯堡家族的继承权,但他此时依旧隶属于哈布斯堡家族的一部分。 几十年的荣耀陪伴,她以这个名字为傲,自然不会让其再受玷污。 何塞叹了口气:“所以,目前唯一的出路只有投降,越快越好,以免失了体面!” 投降的条件很简单。 马西米连克退出皇位,主动解散名存实亡的墨西哥帝国。 而魏国会给予其礼待,并且一次性给予十万龙元路费。 三万多英镑,即使在欧洲贵族圈也是一笔大数字,不多不钱能够维持二人的贵族生活。 甚至如果他们不愿意回到欧洲的话,也可以去邺城长居,给予贵族爵位。 让他们二人不至于无处可归。 这样的待遇会是非常优渥了。 马西米连诺一世抬起头,一字一句地问道:“墨西哥共和政府会放过我们?” 何塞则轻声道:“他们不得不服从。” 听到这,马西米连诺一世才叹了口气:“如今帝国在他们那,就连反对派共和政府也在他们那里。” “魏国,是真正的拿下墨西哥。” “比我成功多了。” 到了傍晚时分,查普特佩克城堡正式竖起白旗。 墨西哥第二帝国,正式下台。 整个墨西哥城内,立刻涌现了大量的欢呼声。 持续两年的战争结束,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只要是人,就不会喜欢战争。 此时,墨西哥共和政府,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收到墨西哥城被攻陷的消息后,共和政府的所有成员,都欢呼雀跃起来,脸上踊跃着大量的喜悦之情, 两年的坚持,换来了如今的成功。 这是多么让人高兴。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回到墨西哥城之后,又该如何分配职务,甚至不少人因此反目成仇。 这也是总统鲁伊斯最头疼的。 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 好职位谁都想要,但给予谁都需要他的考量。 他这个小政府,可需要好好维持。 而他还没来得及思考,大量曾经隐秘的政府官员,以及议员们,纷纷的冒出头来想要重新加入政府。 利益纠葛,让他头疼。 不过,说到底,他还是感到高兴。 总统职位名副其实。 “怎么不高兴?” 鲁伊斯看着邓一啸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邓一啸摇头道:“在特皮克城待久了,真的有点舍不得!” “不过,总统阁下之后,身边将会聚拢许多人才,我这个顾问怕自身难保了!” 鲁伊斯则郑重道:“放心,你的顾问职位,我会一直保留的。” 邓一啸嘴角扯了扯,没有言语。 忽然,他又道:“总统阁下,您许诺了那么多的官职,是不是问一下左公?” “毕竟墨西哥城是他拿下的,市长的职位应该征询他的意见。” “墨西哥城市长?”鲁伊斯闻言一愣:“这是墨西哥的内政,左宗棠为何要干涉?” “这个市长至关重要!” 鲁伊斯郑重其事道:“我想左公会谅解我的。” “是吧,邓总裁!” 邓一啸嘴角扯了扯,没有言语。 事罢,看着满天的烟火,以及聚拢在一块百姓,政府官员,邓一啸则满腹心事的离去。 坐上马车,他立马吩咐道:“通知大家,还是原来的地方!” “是!” 翌日,他来到了酒楼。 此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人人都在庆祝墨西哥光复时刻,各种酒水销量大增,商家赚得盆满钵满。 他登上二楼,远离了吵闹的人群,来到了包厢。 所有的顾问立马站起身,躬身相迎。 “总裁!” “起来吧!” 邓一啸摆了摆手,他环顾四周,见所有人都没有缺席,这才露出了一丝笑容: “今日召集大家过来,只有一件,要事要问询。” “你们都在各个部门当秘书,或者顾问,掌握着部门的实权,对于风向自然是了解颇深。” “所以我在这里想问问你们,墨西哥城光复后,这些官员们的所思所想!” 听到这,众人为之一愣,然后纷纷摆起严肃的表情。 “总裁,不同了!”某个顾问道:“之前的部长对我恭敬的很,没有我的首肯,甚至都不会签字!” “而且这几天,在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之下,他签订了好几份文件,偶尔还要喝一杯。” “颇有几分收权的模样。” 说到这里,好几个顾问都表示赞同。 甚至有人说道:“我甚至听到他们猖狂的言论,说是废除顾问,解散秘书,亲自掌握部门大权。” “他说,我们就应该离开墨西哥。” 听到这里,邓一啸脸色难看。 不过还好,这只是2/3的人,还有1/3的人沉默不语,显然是表现正常,并没有排斥顾问的言论。 但他却是心生愤怒。 因为知人知面不知心。 他们只是没有发表那些言论而已,鬼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 更令他愤怒道是,总统阁下已经改变了太多了。 以前是多么亲近的一个人,如今居然想要越权,排斥魏国,野心大起的任免市长,掌控墨西哥真正的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