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狭窄的官路因为雨水的冲刷,导致不少的砂石脱落,加上年久失修,导致地面凹凸不平,坑坑洼洼。 一支军队缓步而来。 打头的,则是骑着马,蓝色长领军服,红色的长裤,以及飘逸的红色肩带,高帽上的一根红色羽毛极其醒目。 骑兵后,则是着黑色紧身军服,高帽上挂着金色挂饰的线列步兵,扛着长枪,背着弹药和包袱,三人一排地并行。 行走在道路上,闷热的天气让他们汗流浃背,个个脸色涨红,却无几个敢脱衣的。 忽然,一只轻骑兵急促地从左侧奔驰而来,来到了队伍中央: “报,上校,前方道路上堆了一排巨木,堵住了去路,疑似从山地滑落下来的。” “山体滑坡?”约翰·马龙用蕾丝边的手帕擦拭着脖颈上的汗水,听到这,忍不住抱怨道: “我的上帝,这是什么鬼地方,又热又难走,蚊子还那么多。” “派人清理掉!” “上校,这怕是反叛军的诡计。”这时,旁边的参谋忍不住道:“之前他们就是这样做的,堵住了去路,趁咱们休息的时候偷袭。” “没错,这是诡计!”马龙上校浑身一震,他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老套路了。 这几个月来瓦哈卡州数次迎来法军的清剿,但都被叛军给击败,狼狈而归。 眼见着其局势越发不堪,叛军甚至开始袭扰韦拉克鲁斯州,这是法军所不能容忍的。 故而,在巴赞将军的命令下,他们这只三千人的队伍来到瓦哈卡州进行清剿工作,彻底击溃这只反叛大军。 “命令,所有人原地待命,警戒四周,防止敌人偷袭!” “是!” 这般,仅仅是几棵树,就让这只队伍停下了脚步。 不远处的山林中,披着树叶的迪亚斯,正拿着望远镜盯着这只法军,神情严肃。 墨西哥没有四季,只有雨季和旱季,六至十月是雨季,十一至五月为旱季。 对于瓦哈卡州来说,这里一年四季雨量充沛,热带雨林气候让这里一直潮湿闷热。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里反而成了印第安人的居住地,拥有着大量的原住民定居。 迪亚斯回到瓦哈卡州后,重新组建起了反叛军,在德郡持续的资金和武器支持下,队伍不断扩大,达到了三千余人。 庞大的原住民,就是他最大的底气和兵源。 法军的到来,只能是孤立无援。 而他,则如鱼得水,不断地借着地势与法军盘桓,从而不断消灭与壮大。 从一个连到如今的一个团,才不过半年时间。 长时间的进行游击战,让他作战经验丰富,小股作战可谓是得心应手。 但如今面对数千兵马的直面对冲,他还是心中没底,冷汗直冒。 “别紧张!”一旁,同样戴着墨式三角帽,披着树叶装的刘铭传,则低声安慰道: “法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之前不是消灭了一千来人吗,这次只是多上三倍而已。” 迪亚斯看着脸上涂着印第安人油彩的刘铭传,好悬没拿起一块石头砸死他。 这能一样吗? 之前的一千人是分四五批杀的,最多一次也才来五百来人,而这可是三千人,真正的一个团。 刘铭传好似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道:“情报上说,这支部队是法军第八十六团,曾经在阿尔及利亚打过仗,共计三千人,属于轻步兵……” 法军一团有三营,每营由8个野战连(1个掷弹兵连,1个轻骑步兵连和6个基干连)组成,战时每连由3名军官、115名军士和士兵组成。 战时每个基干营约960人。 而掷弹兵一开始是投手榴弹的,但后期燧发枪速度越来越快,投弹手被淘汰,掷弹兵成了经营的代名词。 “阁下,法军最令人畏惧的只有两样米涅枪和刺刀,这两样,我军都不擅长。” 迪亚斯继续劝说道:“正面作战,胜率并不大。” 自克里米亚战争后,英、法发觉米涅枪(线膛枪)的好处,其射程达到了九百米,有效射程达到了五百米,是滑膛枪的三倍。 尤其是美国南北战争,线膛枪造成了大量的伤亡,线列步兵方阵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英、法的一致认可米涅线膛枪,进行大规模换装。 法军,尤其是拿破仑三世,最爱的就是拼刺刀,认为其是英勇的标志,故而严令法军必须练习拼刺刀。 没办法,俄军靠体型和人数,英军靠精准度,法国人散漫惯了,最适合拼刺刀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线膛枪是前装枪,所以需要站起身进行弹药安装,开枪后往往来不及装弹,及时拼刺刀就成了最有效针对战术。 等你子弹装好,人家刺刀就已经到胃了。 因为拼刺刀战术最考验的就是勇气和组织力,这也让法军对战那些落后地区时屡屡得手,遇弱则强,遇强则弱。 英国人则相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 没错,日本人的拼刺刀学自法军。 刘铭传嘴角抽抽:“你在训练上还是太差。” 迪亚斯无言以对。 印第安人同样散漫,只能搞搞偷袭,正面作战实在有心无力。 也是如此,魏王直接派来三千援军,就是为了全歼法军。 “放宽心!”刘铭传指了指那些隐藏在树林中的火炮,道:“这可是线膛炮,足足有二十门。” “法军想拼刺刀,美得他,老子直接炸他个人仰马翻。” 说着,他又指了指爬在山坡上魏军,道:“它法军有线膛枪,老子有后装枪。” 迪亚斯听得很懵懂,他倒是真的想见识下线膛炮和后装枪的厉害。 “行,我就拭目以待!” “等着吧!” 法军这边刚清理完一波断木,走了没几十步,又发现拦截道路的断木堆。 这时候就算是傻子也清楚,这是叛军所为。 “该死!”马龙上校气急败坏:“这群该死的叛军,这是存心捉弄我!” “搬,继续搬!” 这般,断断续续,折磨了两三个小时,清理了几十起断木,法军的精神气被消磨大半,他们才发觉走了不到十里路。 瞧着到了下午,法军不得不原地扎营,解决住宿问题。 这时,一片被砍伐许多树木的平地出现在他们眼前,不远处还有一处小溪。 这种天许之地,法军自然是乐意之至。 不过,因为克里米亚战争的影响,法军建立营地后,挖掘了大量的堑壕在周围,进行警惕。 “轰隆——” 就在炊烟袅袅,法军懈怠的时候,一轮火炮从天而降。 法军立马散作一团,各自隐蔽。 堑壕中充斥着大量的法军。 迪亚斯眯着眼睛看着,如此大规模的火炮他也是见识过,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线膛炮。 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快,速度是滑膛炮的两倍多。 第二,则是射程远。 这里距离法军营地足有三里地,但仍可命中,甚至能源射五里路。 第三,自然就是精准度更高了,误差更小。 大量的帐篷被射中,显眼的建筑几乎都被照顾了。 而法军却够不着,野战炮最多也就两里多。 “这是一场不对称的作战!” 迪亚斯轻声叹道。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残酷!” 刘铭传轻声道:“跟不上时代,那就只能被淘汰,沦为炮灰。” 话虽如此,但刘铭传却不敢大意,他拎起望远镜,看着法军的阵地。 果然不出他所料,大部分的法军都躲避到了战壕之中,保住了元气。 “炮兵掩护,步兵前进!” 刘铭传咬着牙,兴奋道:“演练那么多次,终于可行实战了。” 他旋即扭头道:“你的兵马从侧翼袭击,咱们六千打三千,赢定了。” 言罢,刘铭传也不管他,对着一旁的传令兵道:“炮步协同,就是此时!” 不一会儿,火炮调低角度,开始对战壕进行了轰炸。 这对炮兵的要求极高,没有一定的数学进度是很难调制好的,所幸这只炮兵是精锐。 紧接着,迪亚斯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一幕: 数千魏军,呈纵列散兵状,头顶着炮火,向着战壕前进。 法军见到敌军冲上来,立马冒头反击,结果却迎来了更加猛烈的炮击。 停滞的步兵继续向前,炮火停下。 “冲呀——” 冲锋号角声骤响,激烈的旋律在耳畔而起,大股的魏军毫不畏惧地进行冲锋。 法军则开始在战壕中开始还击,噼里啪啦的枪声不断,毫不畏惧。 这时,冲锋戛然而止。 “啪——” 一名法军刚还击一枪,头伸出战壕,忽然就见两百米外,对面突然抱来一个轻型铁炮桶,然后就地架起斜角。 “怎么会有如此轻便的火炮?” 他满脸疑惑,就见那一排小炮团团坐,然后就见那些士兵蹲在地上装炮弹,点火。 “轰隆——” 一声声的炮响,大量的铁钉、石头、小铁球散落在战壕中,让法军痛苦不堪。 虽然致死率不高,但伤害却极大。 躲过炮击的法军,瞬间就迎来了大量伤亡。 一连轰炸了五次,虎蹲炮退下。 冲锋号再次响起。 “砰——”手榴弹被甩入战壕,掀起一阵阵浓郁的灰尘。 这下,战壕中的枪声寥寥。 不到片刻,外围的战壕被占据。 然后又是一轮炮火远程掩护,虎蹲炮洗地,手榴弹伺候,最后则是步兵占坑。 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最外围的堑壕被全部占据。 刘铭传拿着望远镜,看着硝烟四起的战场,颇为满意,这与演习中的差不多。 而他目光转向两侧,忍不住皱起了眉毛。 反叛军战术上稀稀拉拉,跟战壕中的法军打得有来有回。 而这并非是因为其实力强,而是因为法军兵力太少,法军再多一些就成压制了。 迪亚斯忍不住拍额,不敢言语一句。 两相对比,差距一目了然。 刘铭传憋了许久,道:“还是得练呀!” 迪亚斯点点头:“正需要魏军的帮忙。” 随着太阳落下了半边脸,剩余的法军终于投降了。 能够站起来投降的士兵,不足五百号人,余下的都是伤兵。 遗憾的是,马匹死亡殆尽。 一场火炮洗地,着实伤害不小。 马龙上校满脸狼狈,他低头落寞道:“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 “我们落入了陷阱。” 刘铭传退居一旁,迪亚斯作为代表,自然是昂首而来:“没错,这是为你们特地制作的陷阱。” “法军长驱直入,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一州的情况,就一去不返了!” 说着,他大笑起来。 看着眼前这面残破的团旗,他忍不住触摸起来,感叹不已:“这是法军消失在墨西哥的第一面旗帜,但不是最后一面。” 收拢俘虏后,迪亚斯兴奋地来到刘铭传身边,见后者在召开会议,总结战争得失。 最后普遍得出结论,虎蹲炮虽然有一定成果,但大军仍旧需要一门轻型火炮,威力要更大,但载重不能太超。 同时,手榴弹在阵地战的效果如演习那样,一如既往地出色,需要大规模装备军中,至少每个连都要有一个班的投掷手。 听完了会议,迪亚斯这才迫不及待地问道:“刘将军,不知我那功绩怎么算?” “什么功绩?”刘铭传一愣,旋即才想起来:“你是说功勋吧?” 他笑着点点头:“你之前击毙千来人法军,俘虏了六七百人,这次算协同作战,享有一半战果。” “也就是说,我超过了三千人?” 迪亚斯顿时惊喜连连,忍不住跳跃起来:“子爵,子爵真的我的了?” “没错!”刘铭传拱手笑道:“恭喜你了。” “据我所知,半年来派出了十五支人马,你是第一个到达子爵的。” 迪亚斯笑逐颜开,忙道同喜。 旋即,他收敛笑容问道:“那还剩下几支人马?” “七支!”刘铭传叹道:“许多人隐蔽性不强,消灭了一些伪军就得意忘形,引来了大批人马围堵,死伤惨重,不得不撤回了德郡。” 这里的伪军,值得是墨西哥第二帝国的军队,由投降派阿尔蒙特将军和法国人艾德里安.沃尔联合指挥的墨西哥军队,合计有两万来人。 基本上由保守派和昔日的俘虏组成,战斗力拉垮,但武器装备精良,对付乡间的游击队和反叛军可谓是你来我往,旗鼓相当。 祸害其乡间,那叫一个厉害。 故而被墨西哥人憎恨。 刘铭传主动撇开沉重的话题,认真道:“此战后,韦拉克鲁斯州空虚,只剩下不到一千法军,以及两三千伪军,我需要你派兵袭扰韦拉克鲁斯港。” “这是为何?”迪亚斯大惊失色:“这时候招惹法国人,可不明智。” “北边危险了!”刘铭传面色凝重道:“时不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