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坦诚相见
河内十七箇所,简单来说,是位于淀川中下流域左岸一带十七处庄园的总称,作为幕府的御料所,其具体位置在河内国茨田郡西部。 其中大庭、大窪、门真等十二个庄称为“上乡”,下仁和寺、小高瀬、寺方等五个庄称为“下乡”。这片区域扼守淀川的水运,与河内出入京都的陆上交通线相连接,战略地位不言而喻。 因此,三好利长想收回三好元长旧领不过是这个由头,真实目的是占据这一战略要地,对相隔不远的三好政长居城榎並城构成威胁。 三好政长也不是泛泛之辈,怎会将这一要害之地交给三好利长,因此,两方势力围绕这个区域的归属针锋相对,即便名义上的主公细川晴元出面说和,仍不能解决此事,最终闹成现在这般僵持局面。 听到足利义晴收回了河内十七箇所,三好利长瞬间蔫了:既然已经被公方收回,自己再提出要求就是大不敬,不仅会引起幕府、管领的强烈反弹,还会给三好政长一个构陷自己的可乘之机。 “既然如此,那……” 三好利长甚为不甘心,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可就在他刚要答应撤兵之时,松永久秀却制止了他。 只见松永久秀凑到三好利长耳畔,窃窃私语道:“主公,臣以为这是细川京兆玩的一招‘障眼法’,切不可因此妥协。” “障眼法?此话怎讲?”三好利长用余光瞄了信重一眼,继而急迫地问道。 “您想想看,就凭公方现在的威望,能劝说三好宗三交出十七箇所么?还有就是,细川京兆一直都没能说服三好宗三,为何今日突然成功了,而且公方很快便接管了该地,这一切,不是有点太顺利了么?” “说的有道理。”三好利长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那你认为,个中原因究竟为何?” “臣以为,这不过是细川京兆的权宜之计,他知道芥川城易守难攻,为了避免伤亡,就假装退让,诓骗本家说将该地交还公方,以换取本家的退兵。待本家撤离芥川城,他定会第一时间占据该城并对我军进行追击,待我军大败之时,他再将十七箇所要回来还给三好宗三,届时,就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了。” “你的意思是,这十七箇所,不过是暂时放在公方手里?”三好利长恍然大悟。 松永久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毕竟公方就是细川京兆手里的木偶,给他或者不给他,他都不能说什么。倒是本家,若是被这一障眼法欺骗过去,自行退兵的话,怕是不会那么顺利地离开近畿了。” “我明白了,”三好利长自以为知晓了其中的“猫腻”,便一改态度,直接拒绝了信重的提议:“殿下,请回去转告管领吧,在下不想陪他玩游戏,这河内十七箇所,在下是要定了,否则绝不撤兵!” “哦,这么说,殿下是决定率领麾下这两千五百人,和九千大军对阵喽?”信重本就料想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因此对他的回答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拿出兵力对比,希望三好利长知难而退。 “殿下说笑了,哪里来的九千大军。”三好利长当然不能说自己知道三千六角军即将抵达前线,便装模作样地反问道。 “殿下不知道么,六角家不日也将派遣三千军势抵达山崎城,和我武田军一样,参与对贵方的进攻。”信重回答道。 “那又如何?”三好利长知道六角家这次多半是来打打酱油,自是有恃无恐。 他的这一表现被信重看在眼里,联想到历史上六角和三好的暗通款曲,信重顿感不妙:“怕是六角家已经提前跟三好家打过招呼了。”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山本重幸突然插话道:“伊贺守怕是有所不知,这次赶来的六角军,将和我们武田军一道,接受我家主公的指挥。” “不对啊,怎么不是六角家少主亲自指挥?”篠原长房下意识地说道,可话一说完,他就自觉露馅了——从始至终,信重可是一句都没提六角义贤。 篠原长房的言语和表现,更加做实了信重的推测,不仅如此,他还推断出六角家定是准备出工不出力,这才使得三好利长这般有恃无恐。 三好利长显然也看出篠原长房漏了破绽,但事已至此,他觉得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便直截了当地说道:“堂堂六角军,让您这样一位远道而来、素无瓜葛的大名来指挥,您觉得我会相信么?” “素无瓜葛?”山本重幸冷哼一声,故作得意洋洋地说道:“殿下怕是不知,不久前,六角弹正就已答应将凛公主许配给我家主公,现在武田和六角的关系可是比任何时候都紧密呢。” “凛公主,那不是六角弹正最宠爱的女儿么?” “是啊,听闻好多大名登门求亲都不得,如今竟被许配给武田家了。” “看来,六角弹正是真的看重这位武卫殿啊。” 殿下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搞得三好利长开始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若真是六角弹正的女婿,那他的话和弹正给我的信,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呢?” 见三好利长踟蹰不已,信重决定趁热打铁:“殿下,这件事在下本不想公之于众的,可奈何殿下看不清形势,执意要和细川京兆抗衡,在下这家臣也是个直性子,生怕殿下一错再错,便脱口而出了,还请殿下见谅。” “六角弹正果真将军势交给你指挥了?”三好利长不甘心地问道。 信重微微颔首:“不仅如此,我还答应细川京兆,若是殿下不肯撤兵,我愿率兵为前锋,先行攻打芥川城。” “在下和武田家无冤无仇,殿下为何要置本家于死地?”三好利长义愤填膺地质问道,殿下的三好氏家臣也多是按耐不住,随时准备招呼殿外的武士进来,将信重一行人先行扣押。 “殿下,在下若真的想与三好氏为敌,就不会只身犯险了。”信重解释道,“凭着山崎城的九千大军,光是围困也足以将贵军困死吧,在下何故冒险前来呢?” “那殿下此番前来究竟是为何?”三好利长觉得信重说的有道理,便示意家臣稍安勿躁。 “在下是抱着对三好家的敬悯之心前来的,不希望殿下和诸位大人陨落在这背井离乡的芥川城。”信重言辞恳切地回答道,“殿下有所不知,在下此前在京都建仁寺出家修行,听寺中长老讲了很多京都发生的故事,尤以‘天文之乱’中筑前守(三好利长之父三好元长)的遭遇为一大憾事。 前些日子得知伊贺守率兵上洛,在下实在不想眼睁睁看着殿下死于敌手,便接受细川京兆的邀请上洛。不为别的,就是希望有机会劝谏殿下,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铸成大错。” 听到信重这么说,不论是殿下的三好氏家臣,还是殿上的三好利长都有所动容。 “殿下说的若是真心话,在下感激不尽。”三好利长欠身行礼道,“可您说在下会铸成大错,这又是从何说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