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上杉清定如今是分身乏术,但他还是无法对上野、武藏两国的局势不管不问。可上杉家在越中一国的平叛战事中也不太顺利。 首先,参与平叛战事中的越中诸将们是老的老,死的死。 天文十八年,三月二十九日。 在攻打于太田本乡城笼城死守的铃木国重之际,作为上杉家谱代家臣的鱼津城城主甘糟泰重,因身先士卒而被流矢所伤,后伤重不治而亡,是上杉家对越中平叛战事中阵亡级别最高的家臣。 同样参与对太田本乡城围攻的松仓城城主椎名长常,此时更是七十岁的高龄,稍有不慎,他就得马革裹尸而还了。而这位本该在松仓城中颐养天年之人,也确实不是平叛的料,纯粹就是奉上杉清定之命率军参阵,完全没有什么破敌良策。 其次,于越中的上杉军各部士气低落、战意不高。 因先前受到能登地震的波及,越中新川郡、射水郡两郡受到的损害较大,加上作为上杉家外样家臣的松仓城城主椎名长常、佛生寺城城主细川兵部大辅入道、大村城城主辔田雅正、小出城城主唐人兵库正、小岛城城主小岛职镇、城生城城主斋藤利忠、白鸟城城代神保觉广、吴羽山城城主水越盛重、长泽城城主安藤职张、堀江城城主土肥政忠等人对讨伐兴兵作乱的神保氏纯、铃木国重二人并没有太高的积极性,迟迟没能获得什么像样的进展。 其中,小岛职镇、水越盛重、安藤职张等原神保越前守家重臣们曾与神保氏纯交好,他们并不愿与神保氏纯刀兵相见。加上得知有一向宗信徒参与笼城的消息,就算在包围守山城、石堤城等地后,他们更是对峙观望,谁也不肯倾尽全力作战,生怕得罪越中、加贺两国的一向一揆众。 各部之中,仅有富山城城主柿崎景家、若栗城城主金子尚纲、宫崎城城主福岛政为、田中城城主下平吉长、富崎城城主丸山昌明、津毛城城主斋木尚重、池田城城主安田景元、鞍川城城主内山满久等人率部接连对守山城、太田本乡城、石堤城、蜷川城等神保氏纯、铃木国重二人所控制的城池兵砦发起攻击,但越中一国沿海地区的低洼之处因海啸的缘故,成为了一片汪洋,就连内陆地区也有不少地方泥泞不堪,难以运输粮草辎重。 这就使得柿崎景家难以在短时间内攻灭神保氏纯、铃木国重。 就连远在信浓水内郡旭山城的上杉家重臣们都只能面面相觑,他们都不禁心想:如今越中、上野、信浓三面爆发战事,大军却又在川中岛一带与武田军本队进行相持,万一北条家、伊达家两家趁机背盟了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负责关东八国谍报工作的湛光风车带来了一则不利于上杉家的消息——北条家少主北条氏亲暗中与今川家进行接触,意图与今川家进行停战议和并再度结盟。 “看来,北条家毕竟与今川家的羁绊较为深厚。”清定对此只能发出感叹。 “御屋形殿,眼下北条家因坂东大地动之事,才与里见家缔结了停战和约,若是北条相模守真的撕毁与当家所缔结的和约,那么御屋形殿不如致信里见刑部大辅,让其出兵袭扰北条家治下的豆州、相州、南武州沿海地区,让其无力北上攻入当家治下的北武州、上州、野州等地。”宇佐美定满倒是对此并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如今的北条家还不能做到后顾无忧。 “本家对北条家可谓是仁至义尽,恪守盟约。就算先前北条家遭遇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地动,本家都严厉约束上州、北武州诸将,令他们不得向北条领发起侵攻,并收容不少原北条家治下的领民,甚至还向其输送了五万石救济粮和草药五十车。若是北条相模守忘恩负义,对本家落井下石的话,那么不说坂东八州,就算是整个东国范围,恐怕都无人敢与之结盟了。”原本清定与北条氏康进行结盟,就是为了尽可能让北条家为上杉家分担一部分压力,好让上杉家能腾出手来对邻近诸国展开攻略,尤其是可以专注于对抗野心勃勃的武田晴信。 而北条氏康则是为了尽可能稳固北条家在南武藏、相模、伊豆、东骏河等地的统治,以及让外甥足利义氏获得东国之中的强力大名认可,尤其是上杉家的认可。 所以,上杉清定与北条氏康怀着各自的目的,一拍即合。 “御屋形殿,正因如此今川家、武田家才会想方设法迫使越相同盟崩坏,让您与北条相模守之间反目成仇。只有这样,今川家、武田家两家才能获利甚多。否则,今川家迟迟无法举兵上洛,武田家无法获得出海口。”宇佐美定满随即看出了今川义元、武田晴信二人的目的。 “人心可是经不住考验的,就怕北条相模守为了转移领内压力,率军北上对北武州、上州、野州等地发起侵攻。以目前本家在上述地区的势力,极有可能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易手。”清定很清楚上杉家在北武藏、上野、下野等地的根基不深,尤其是北武藏和西下野两地。 “御屋形殿,不如您先立即致信北条相模守,进行一番试探如何?”这时,湛光风车向清定提出了一个建议。 “恩,本家先前确有此意,只是因越中、信州两州的战事而耽搁了。”清定点了点头。 “但御屋形殿在内容上还是需要婉转一些。”湛光风车补充道。 “恩,而后再由湛光住持你来担任使者,前去出使小田原城,顺便探查一下北条家的动向。”虽说上杉家、北条家两家很早就进行了大规模通商,对彼此之间的实力也有些了解,但北条家的决策层,清定并不知晓是何态度。 “贫僧明白。” “御屋形殿,对于上州的平叛战事是否需要继续增兵?越后的话还能派遣小川右卫门尉、大川骏河守、丸田右京助、山岸出云守等将进行出阵。”宇佐美定满其实最为关心的还是上野一国的平叛战事。因为,高山行重的身份实在是难以令人忽视。 “既然武田大膳大夫没有向上州方面派遣什么的兵力,就说明武田家极有可能是倾巢而至川中岛一带。那本家就从越后调遣一支援军前往上州,看看武田大膳大夫有何动作。”清定想验证一下武田家是否真的是倾巢而出。 “御屋形殿英明。” “另外,令已故鱼津城城主甘糟刑部大辅之子甘糟近江守继承甘糟家家名,代替其父统辖鱼津众。并告知柿崎和泉守,对叛将不必有所顾虑,只要敢继续负隅顽抗,攻灭即可!”清定可没有招降神保氏纯、铃木国重的想法。 “御屋形殿,是否下令将高山山城守先前向当家递交的长男高山大和守处以极刑?”原本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长尾景信提醒了一下清定,高山行重还有一个长子在越后当人质。 “不必了,派人将高山大和守送至高山城外,必须要让其活着抵达。”清定并没有同意长尾景信所提出的建议。 “御屋形殿这又是为何?”不单单是长尾景信,就连宇佐美定满、湛光风车等人同样对此感到非常疑惑,为何清定会对反叛的国人领主如此宽宏大量,甚至还送还先前递交的人质?! “让他们父子团聚即可,眼下高山家都两分了,你们还认为高山山城守能有多大的把握获得大部分上州诸将的支持?”清定此举其实是不会接受高山行重低头降服了,在他看来,在越后和上野取高山行重长子高山重春的首级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御屋形殿难不成?!”宇佐美定满这下才猜到清定的意图。 “南上州诸将的举兵看上去是声势不小,但实际上如同袋中之鼠!只要没有获得邻近的强力诸侯支援,就算本家不派遣援军,相信以长野信浓守之能,就能将他们一一弹压。至于高山家,好歹还是出自桓武平氏秩父氏之后,本家也不会让其断绝家名的。入道光彻公不是接连诞下了两名嫡子吗?那么本家就指认其中一人之后继承千秋家(千秋上杉家、小山田上杉家、安房守护家)的家名,另一人去继承深谷家的家名。”清定可不认为南上野这些向自己举起反旗的国人领主们有击败长野业正的能力。而且,他很早就向利根郡的名胡桃城派遣了三百余常备军势,以及将同族重臣八条春纲转封至原山内上杉家的本据平井城镇守。 可以说,高山行重就算现在将自己的苗字改回了上杉都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除非他能火速夺取平井城,并获得上野、北武藏、西下野等原山内上杉家领国范围之中的绝大部分国人领主支持。 但现实是,高山行重仅仅获得了高山泰重、马庭家重、酒井高重等部分高山家重臣的支持,其麾下大部分的兵力还被固守在净法寺城的高山光重、高山重俊、高山定重兄弟三人牵制,根本无法对平井城造成任何的威胁。 为了体现自己的合法身份,以及与上杉光彻之间的‘良好关系’,清定还是要借助上杉光彻那残存的一些影响力来尽可能稳住上野、北武藏、下野等地的局势,并处于一个可以控制的范围之中。 对于派遣前往上野支援长野业正的武将,清定则是选择了丸田右京助、山岸光重二人。 虽然一开始,清定打算选择岩舟本庄家家督后见役小川长资前往,但后来细细一想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清定根据后世的记忆,知晓本庄千代猪丸(本庄繁长)迟早会举兵攻杀小川长资,夺回岩舟本庄家家督的大权。所以,他就打算让小川长资继续待在本领,让其与本庄千代猪丸之间的积怨越来越深。 只要本庄千代猪丸将小川长资攻杀之后,那么清定就能因此来判定岩舟本庄家内讧,对越后七郡造成了严重影响,借机对岩舟本庄家进行减封,并直接没收岩舟本庄家治下的鸣海金山。 而另一方面,位于千曲川北岸的武田军在经过多次军议之后,才做好了与上杉军决战的准备。由武田军军师山本勘助制定了战术——啄木鸟战法。 两万两千余武田军(武田·今川联军)分为两部分,一部由武田家重臣饭富虎昌、马场信房、甘利昌忠、香坂虎纲(春日虎纲、高坂昌信)、芦田信守、小山田信有(小山田出羽守信有,小山田越中守信有之子)、小幡虎盛、相木昌朝、下条信氏、远山景广、小笠原信贵等将统辖,以一万余军势,号称两万大军,再度大举攻向北信侍诸将驻守的雁田城、山田城、大岩城等地,以吸引上杉军本队的注意力,想方设法引诱上杉军本队离开旭山城前去驰援雁田城、山田城、大岩城等地;另一部由武田晴信亲自统辖,节制武田义信、武田信繁、饭富昌景(山县昌景)、迹部胜资、原昌胤(武田家阵马奉行)、浅利信种、三枝虎吉、内藤昌丰、今福友清、诸角虎定、穴山信友、朝比奈泰长、松井宗信、勾坂政久、大泽基相等将,以一万两千余军势继续布阵于千曲川北岸,让大营之中尽可能减少炊烟,并减少大营周边游弋的骑马武士,让上杉军误以为武田军已经倾巢而出,前去攻打北信侍诸将了。 其实,如今的武田晴信对战胜面前的上杉军信心并不大。他此时感到非常的疑惑,照理说上杉清定已经获知了自己治下的越中、上野两国爆发了国人一揆,而且规模还不小,为何还有如此耐心与自己进行僵持?难道就不怕越中、上野两国就此易手吗? 而且,武田晴信也意识到此次武田家闪击奥信浓一带的计划已经破产,很想再度请今川义元出面来促成武田家与上杉家的停战议和,可就怕上杉清定会拒绝此事。 在武田晴信看来,武田家、上杉家两家于川中岛一带进行如此规模的大战,不论哪一家取胜,也必然会损失惨重。尤其是武田家,就算在此次合战中获胜,至少在三五年之内无法对外进行用兵,甚至还极有可能无法完全夺得上杉家治下的奥信浓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