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十二年（1569），元月。 　　 细川家照例举办年会。 　　 今天的丰功伟绩，是家主细川藤元亲征四国，得胜凯旋。 　　 细川家版图再扩伊予、阿波、赞岐、土佐半国，加上原持有的十八国领地，共计二十二国！ 　　 再加上佐渡、隐岐、淡路三个岛国，勉强算二十五国。 　　 林林总总的加起来，总领达到了590万石！ 　　 直领终于也突破了300万大关，达到了300.5万石。 　　 但直总领的比例，却又下降了两个百分点，成了51%。 　　 这是因为收缴的土地，远远小于受降国人的缘故。 　　 这似乎是一个悖论：历史上那些意图统一天下的大名，似乎总能在初期，迅速扩张自己的领地。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直领却往往难以跟上整体扩张的步伐。 　　 其主要根源，细川藤元还真就自我研讨过： 　　 在早期的征战中，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并不显著，因此没有一方愿意屈服于对方，形成了一种不死不休的对峙局面。 　　 这种局面的最终结果，往往是一方彻底失败，直至家名的断绝。 　　 到了中期阶段，扩张的同时，也必须要同步赏赐有功之人，如何兼顾平衡，就看家主的能力了。 　　 对于老对手织田信长，细川藤元承认他是一个非常大方的领主，麾下也愿意为他戮力效死。 　　 但由于中期赏赐过大，到了后期遇到直领瓶颈时，就会引起一系列的问题。 　　 例如军团长作战，虽然扩张速度很快，但得到的大部分土地，都必须封赏给他们。 　　 这使得军团长从原本的直属家臣，渐渐蜕变成了一国之主。与主家的关系也从家臣，慢慢转化为了臣从的大名。 　　 因为打下就是自己的，这也是军团长积极性高的缘故。 　　 这就导致了军团长的势力越来越大，本家直领的增长却跟不上整体扩张的步伐。 　　 因为直领的军队，只有家主或少主才能支配的动。主家征伐也就自然跑不赢四个军团长的总数。 　　 既然对外征伐跑不赢，那就对内下手。减封、放逐家臣，就成了获取直领的必要手段。 　　 这也是为什么笔头家老林秀贞被革除，军团长佐久间信盛被流放，军团长泷川一益被减封的原因。 　　 一点儿差错，就没收了所有，因此造就了织田信长在家臣们的眼中，就是喜怒无常的魔王性格。 　　 所以当明智光秀被要求离开富裕的丹波，受封到相对落后的出云、石见的时候。 　　 让他产生了我就是下一个的想法，因为这两国还在毛利家的控制之下。 　　 在可能一无所有，和可能杀死大魔王的选择上，他选择了后者。属实是不反是死，反亦是死，不如干脆反了。 　　 什么皇室大义，幕府大义，损害了自己的利益，才是反叛的根源。 　　 目前细川家，也迎来了发展瓶颈。 　　 随着领地不断的扩大，一些地方上的小势力，只要不是眼睛瞎，基本上都会望风而降。 　　 对于归降之人，顶多罚没一点儿奉为直领，其他的只能是所领安堵。 　　 “今年的宴会上，又多了几个新面孔啊。” 　　 “是啊，那个白净的家伙，就是土佐蝙蝠长宗我部元亲。” 　　 新年宴会上，照例会有旧人谈论新人。 　　 “听说他有个外号：姬若子。主公是看上他的屁股了吗？”很明显有人不满。 　　 此时的长宗我部元亲也在席间，他虽然被罚没了不少知行，但仍旧能混到侍大将的家职，这让很多人看他不顺眼。 　　 这其实也是个问题。 　　 中后期吸纳的外样大名，往往会附带着不小的旧领。这就使得有人一入职，就能身居高位，与旧有的直属大名天然不合。 　　 不过这次年会，通过了几个具有深远意义的分国法。 　　 1，细川家知行由“贯高制”，更改为“石高制”。 　　 2，为贯彻“石高制”，在全国范围内进行检地，进一步明确土地分配的问题。 　　 这两项制度，能让细川家更好的掌控地方，对于从属的国人豪族也有极大的支配力。 　　 3，强制推行“兵农分离”的常备制度，规定每万石出兵250人。 　　 4，土佐国试行刀狩令，积累经验后全国推行。 　　 这两项制度搭配实行，不仅明确了地方上所要承担的兵役，更是限制了他们无限扩张的军力。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石高4万，出兵4000的现象了。 　　 而且常备制度更能消耗领主的军需钱粮，因为从农兵自备变成了领主派发。 　　 5，在堺町实行乐市乐座。 　　 这项制度是细川家第一次实行的，而且目前仅在堺町实行。 　　 需要注意的是，这个堺町可不是那个“国际港贸”的堺町，而是岸和田城的城下町：堺町。 　　 因为这里距离那个吸金的堺町太近了，商品、客流都被吸引了过去，所以这个堺町冷冷清清的。 　　 细川藤元之所以选在这里，不仅仅是为了“乐市”，去免除城下町的市场税和商业税； 　　 也不仅仅是为了“乐座”，去废除座商人特权，进一步废除座本身”。 　　 而是出于打击敌方商业町的目的，加强细川家对领内专制支配的措施。 　　 因为从室町时代以来，全国各地时常会爆发“一揆”。不管是打着宗教旗号的“一向一揆”，还是民间自发的“土一揆”。 　　 乐市乐座在很大程度上这有助于打破商业垄断，促进自由竞争，降低商品价格，减轻民众经济负担，使普通民众受益。 　　 这明显迎合了普通民众的要求，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封建领主和民众间的对立。 　　 一旦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的矛盾缓和，社会就会出现稳定的局面，就不会出现揭竿而起的现象。 　　 因而此处的堺町，更名为大堺町。细川藤元把这里作为试点，其实就是为了扼制堺町的商人一揆，以及本愿寺的一向一揆。 　　 之前说过，本愿寺之所以能够掌握大量的财力，就是因为享有债务豁免的寺内町。 　　 让许多欠债的工匠商人，以及各行各业的人，前来移居到寺内町，由此繁华了寺内町。 　　 但同样的，本愿寺也因此建立了以寺社为本所的同业特权团体：座，并从座人处征收座役和座钱。 　　 等于是来到寺内町的民众，仅仅只是豁免了所欠他人的债务，但却变成了替座打一辈子工的打工仔。 　　 此时大堺町乐市乐座的出现，必然会吸引他们前来创业，下海经商。 　　 变相的削弱了堺町以及寺内町的经济，这就是商战，一场无形的战争。 　　 甚至细川藤元可以断定，以他们旧时代的思维，根本就注意不到这场战争的战况。 　　 可能等到最后失败的那一刻，才能恍然大悟。但再想发动一揆，就会发现有了资产的民众，是不可能跟他们反叛的。 　　 那时候就为时已晚了。 　　 这就是所谓的越富越鬼精，越穷越愚昧。 　　 用乐市乐座来消灭一揆，这只怕是细川藤元第一个首创的。 　　 至于效果如何，只能看看试点效果了。 　　 这次年会，除了贯彻这几项分国法外，就是对有功之人的封赏了。 　　 “土桥重治。攻略淡路岛有功，攻略盐饱诸岛有功，攻略因能来三岛有功，攻略屋代岛有功，攻略伊予国有功，击溃河野水军有功......” 　　 三好政康这一连串的宣读，土桥重治这趟濑户内海，当真是刷了一大波经验。 　　 “加封二千五百贯知行！” 　　 这下土桥重治的总领一下就超过了五千贯。 　　 “哦，现在改为石高制了。呃......是......”三好政康还不习惯，赶紧去看后面更具体的石高。 　　 “转封至淡路国由良城及周边一万零五百石知行！原旧领五千五百石奉公，晋升为本家侍大将。” 　　 细川家把从安宅氏没收的由良城，封给了土桥重治。 　　 很明显，连接畿内、西国、四国之间这么重要的海上要冲，是必须要握在自家人手中。 　　 土桥氏就是顶替安宅氏来管理淡路国，也是用来监视安宅氏的目付。 　　 “谢主公厚恩！土桥氏必世世代代！效忠主家！”土桥重治泪眼纵横，言语哽咽。 　　 他根本就没想到自己一个国人出身的海贼，有朝一日能成为大名！ 　　 可以说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大名海贼了。 　　 这是细川家的第一个大名海贼，也是整个日本第一个大名海贼。 　　 “恭喜土桥大人了。”“恭喜啊。”其他人也纷纷道贺，投来羡慕的眼光。 　　 土桥重治是第一个晋升侍大将的水军大将，这对于水军来说是个好兆头。 　　 “另外纪伊水军扩编，整合淡路、盐饱、因能来三岛、屋代岛的水军，成立濑户水军。” 　　 土桥重治统领的水军扩编了，大小船只三百余艘； 　　 职责范围也更广了，巡视整个濑户内海，牵扯着西国、九州、四国、近畿的海域范围。 　　 当然了，水军并非是他的私军，而是吃着细川家军饷的常备。 　　 “奈佐日本助。攻略隐岐岛有功，攻略佐渡岛有功，击溃本间氏有功......” 　　 下一个竟然是奈佐日本助，其实他最关键的，就是抢占了佐渡金山。 　　 诚然，金山、银山都被化为细川家的直领。 　　 不仅仅是金银山，包括铜山、盐田、海贸、铸铁、铁炮、马场等等这些，都被收归细川家了。 　　 “转封佐渡国六千石知行，原旧领奉公。特赐名秀吉，以后你就叫奈佐秀次了。”三好政康宣读对他的赏赐。 　　 “感谢主公赏赐，感谢主公赐名！奈佐一族愿世代追随，永不背叛！”奈佐秀次激动的身体发颤。 　　 他终于摆脱了卑贱的名字，成为了有名的武士！ 　　 “嗯，秀次，好好努力啊。”细川藤元竟然还特别点名，这秀次就是他给取的。 　　 前有牧野秀吉，后有奈佐秀次。 　　 细川藤元这是要把死无全尸的木下秀吉给气活的节奏。 　　 “另外你的水军也该扩一扩了，不然不足以支撑这么长的战线。”细川藤元下令征召水军众了。 　　 “以后若狭水军更名为北陆水军，掌管北陆诸国的海域。”细川藤元大手一划，领海直接干人家家门口了。 　　 “是！请主公放心，臣下一定招募好手！”奈佐秀次敢打保票。 　　 “嗯，继续吧。”细川藤元示意三好政康。 　　 “吉良义元。攻略赞岐国有功......”下面又轮到了吉良义元，功劳也是濑户海战居多。 　　 “加封三千石知行，恩准入嗣三河吉良氏。” 　　 三好政康说得三河吉良氏，指的是吉良义昭。也就是让吉良义元去给他当养子，日后好继承吉良家。 　　 吉良义昭，三河国旗头，三十出头膝下无子。 　　 前些日子病了，要知道这年头，感冒都有可能送走。 　　 而且吉良义昭是知行达标的侍大将格，也就是说一旦死了，吉良义元继承家业，直接就能晋升侍大将。 　　 这就是阶级固化。 　　 干的好，不如生的好。 　　 在后面诸如水军方面的猪饲升满和宫本宗意，也获得了相应封赏。 　　 陆军方面首先两个侍大将：本多忠胜和榊原康政，都获得了2000石的加封。 　　 两人的总领也都分别达到了12000石。 　　 “鬼庭雅昭。阿波一役击破三好军，斩首敌方大将大西辉成......”三好政康着重点名，而鬼庭雅昭已经是两眼放光。 　　 他本来总领就有4600石知行了，这次哪怕只是意思一下，都足以进阶了，何况还立有军功。 　　 “加封知行1000石，晋升为细川家侍大将。”果不其然，鬼庭雅昭成功进阶，他整个人差点儿都跳起来。 　　 “感谢主公！......世代......”还能说什么，世代效忠呗。 　　 而作为他的好友兼对手岛胜猛，则羡慕嫉妒恨的看着他，即为他感到高兴，也为他感到不高兴。 　　 岛胜猛后面也有封赏，只是不足以进阶，包括金丸昌次也是。 　　 不过他们都不气馁，距离进阶也只差临门一脚了。 　　 细川家这真是一年一进步，哪怕今年只是小步伐，却也是大部分努力几代人的结局。 　　 而在细川家平推四国的时候，北九州的大友家，却被毛利平推。 　　 ‘看来是时候启动B计划了。’细川藤元嘴角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