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佐国，虽然面积不小，但大都是山地，仅有少部分平原。 　　 而细川家本次进攻的目标：长宗我部氏，就在这小部分的平原上。 　　 现任家主长宗我部元亲，被历史上评为：无鸟岛的蝙蝠，意思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在他的带领下，历经八年。 　　 不，应该是从他父亲长宗我部国亲开始，历经五十二年，终于统一了中土佐。 　　 期间通过攻灭、联姻等方式，先后吞并了池氏、天竺氏。 　　 不，应该是吞并了池村、天竺村、香宗我部村、吉良村、本山村等家族的领地。 　　 成为了中土佐最大势力的国人，贯高刚刚挤破了一万多，成为了最弱小的大名。 　　 在细川藤元看来，这么多年才统一了屁大点儿的地方，真心是无鸟岛蝙蝠。 　　 此时这位蝙蝠，正愁眉苦脸的坐在主位上，下面的一众家臣因为细川来袭，是战是和吵成一团。 　　 其中最具有话语权的，是他的几个弟弟：二弟吉良亲贞，三弟香宗我部亲泰，四弟岛亲益。 　　 从苗子上就能看出，长宗我部氏之所以能统一中土佐，主要还是利用婚姻以及过继养子的策略，控制了诸多豪族（村长）。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刚攻灭的本山氏，其家主本山贞茂的母亲，是长宗我部元亲的姐姐。 　　 在臣从于长宗我部氏后，改名为本山亲茂。 　　 “肯定要降啊！细川家可是领有……嗯……”香宗我部亲泰感觉十根手指头，豆数不过来了。 　　 他是倾向于臣服，毕竟从两家实力对比来说，就好比蚂蚁对抗大象。 　　 “降？你也太软骨头了！本家坚韧不屈的精神都丢弃了吗！”岛亲益立刻出言反对。 　　 他武勇出众，在异母兄长长宗我部元亲讨伐本山氏的战役中，表现活跃。 　　 可能就是因为刚刚的大胜，让他的信心膨胀，毕竟干掉了如此“难缠”的对手，想必再无人可比了。 　　 什么？细川？ 　　 那是没碰到我。 　　 碰到我，我能把他打出翔来！ 　　 这就是岛亲益的信心！ 　　 甚至他还别有深意的，看了一旁的细川定辅，言外之意这不就有个现成的例子。 　　 “哼！你看我做什么！”细川定辅没好气的别过脸去，他的意见与香宗我部亲泰一致。 　　 他这个细川氏，的确是管领细川赖之的后裔，因为以长冈郡十市栗山城为居城，所以也被称为十市细川。 　　 大约在天文18年（1549年），他爹细川国隆就归降了长宗我部国亲，此后十市细川氏一直作为长宗我部家的重臣。 　　 而且他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香宗我部秀通（亲泰老丈人兼养父），因此与香宗我部氏也结成了姻亲关系。 　　 “二弟，你的意见呢？”长宗我部元亲看向吉良亲泰。 　　 他们兄弟几人的感情很好，经常在一起打气来相互鼓励。 　　 就是那种：二弟！大哥！三弟！三哥！大弟！ 　　 的相互鼓励。 　　 “兄长，如果还没开打就降服了，实在是……”吉良亲泰没有继续说，意思已经表达的相当明确了。 　　 “嗯……”长宗我部元亲低首思考。 　　 他本意是直接投了，但二弟的意见不能不重视，他可是“有名”的智将。 　　 “主公！主公不好啦！”家臣吉田重俊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跑进来。 　　 “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长宗我部元亲皱着眉头，现在自己可是大名身份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不讲规矩了。 　　 “万分抱歉。”吉田重俊赶紧认错，随后又赶紧说道：“细川，是细川，从海上来啦！” 　　 “海上来怕什么？不是有本家的水军吗？暂时先挡住就行。”长宗我部元亲说得很轻松。 　　 长宗我部的水军，可是拥有三十五艘小早船的大型水军，放眼整个四国也是不小的存在。 　　 甚至还有一艘从阿波买来的安宅船，船大将可是池赖和。 　　 这个池赖和是细川定辅次子的儿子，也是长宗我部元亲的妹夫，不仅负责长宗我部水军，还在与堺的交易中支撑了主家的财政。 　　 此人也精通水战，曾在堺贸易的过程中，大破前来劫掠的十余艘海盗船！ 　　 “池，池，池……”吉田重俊结结巴巴的，好似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池赖和怎么？快说！”细川定辅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地处偏僻，虽然知道在海的那边有个庞大的细川家，也听过诸多战绩。 　　 但正如井底之蛙一般，他们无法想象什么是铁甲船，甚至还感觉都是夸大其词，认不清现实。 　　 “我们水军完了。全完了！”吉田重俊见到过海上的铁甲船，那简直就是一座山城啊！ 　　 “全完了？怎么可能？细川家是用了什么诡计吗？”吉良亲贞可是寝返过敌将的谋略家，他以为是细川也用了此手段。 　　 “不，不是。”吉田重俊不知该怎么解释。 　　 “算了，不要再纠结这件事了。”长宗我部元亲挥手打断，虽然无法阻止，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毕竟敌人的船只数量多。 　　 “当务之急，就是领内动员，就让他们见识一下，我长宗我部家一领具足的厉害。” 　　 这也是长宗我部元亲的信心所在，他断定细川家就没见过这么快的动员方式。 　　 “一领具足”，与细川家“兵农分离”的常备制度截然相反。 　　 是长宗我部氏所发创，一种极限开发半农半兵的兵役制度、兵农合一的编制。 　　 具体来说，“具足”指的是全副武装的盔甲，而“一领”则是指一副盔甲的单位。 　　 具体制度就是凡拥有三町以上的土地者，每一户都必须准备一副盔甲。平时务农维生，战时就必须穿上盔甲投入战斗。 　　 简而言之，这种制度实质上是强制农民自行装备武器，省去了借取或租赁装备的繁琐过程。 　　 这使得在需要迅速动员时，自家的行动速度能比敌人快上一倍，与铁炮的早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这种制度也有缺点，就是兵士的受训时间有限，农务时只能锻炼个人体健、个人博战力。 　　 但却无法训练群战能力与默契，此外训练、出征也必须考虑农耕期、农闲期、丰收、欠收等因素。 　　 可以说细川家常备的是人，而长宗我部家常备的是武具。 　　 孰优孰略，在细川藤元看来再明显不过了。 　　 但在长宗我部家看来，“一领具足”制度既能保持耕地，又能兼顾战斗，这种两全其美的安排，才是他们所追求的理想状态。 　　 很快，动员兵传令各村，村民则立刻披上具足，拿上武器，前往冈丰城汇合。 　　 “这就是一领具足的效果啊。”细川藤元站在船上眺望。 　　 除了海面上的沉船，他更多关注的，是岸上三三两两的足轻，身着具足，扛着长枪，去长宗我部家报道。 　　 “正是。此制度不仅动员快，民风也彪悍。”本多正信在一旁讲解。 　　 “民风彪悍？”细川藤元似乎想到了什么。 　　 的确，当农民们手中握有武器，一旦涉及到水源分配等关键资源时，很容易引发激烈的械斗。 　　 “刀狩令。”细川藤元觉得时机成熟了。 　　 “主公睿智。”本多正信连拍马屁，这项制度早已有了初稿。 　　 刀狩令，主要就是没收农民手上的武器。表面目的是完全实行兵农分离的制度，但实际上是为了加强对庶民的统治，防止一揆的发生。 　　 要知道以和尚煽动的一揆，最具有破坏力。 　　 “正好土佐这里，是人人持刀的坏境，可以作为试点，推行一下刀狩令。”细川藤元决定先拿这里开刀。 　　 “是！”本多正信低首领命，仿佛后面的结局已成定局。 　　 细川军登岸，前军在侍大将本多忠胜的带领下，先行进发。 　　 这是他担任尾张旗头以来，第一次独领一军。 　　 此时的他意气风发，头戴鹿角之兜，手持蜻蜓切，胯下宝马良驹“三国黑”，尤其是身后新作的“钟馗马印”，代表来者就是“鬼之平八”。 　　 尾张众是今年新增的常备，虽然成军短，但好在以前织田家的常备就优于其它大名，所以人员素质比纯农兵要高出不少。 　　 尤其是织田家的长枪也是三间半，与细川家相同，这就省去了不少训练时间。 　　 前军行进至十市城附近，竟然遭遇了野战，这让本多忠胜很诧异。 　　 四国征战中，守方几乎都是一边倒的笼城战，这是自开战以来的第一次野战。 　　 对方是由岛亲益组织的1500人，前来拦截细川方的进攻。 　　 “前进！”而本多忠胜这边足足有5000人，断然没有撤退的理由。 　　 “喔！”细川军是以铁炮为先，长枪在后的前进模式。 　　 “前进！”长宗我部则是以长枪在前，弓足轻其后的旧有模式。 　　 双方在小平原上展开首轮交锋。 　　 眼见着距离近了，细川军排头的武士大喝一声：“停！” 　　 整个队伍停止前进的同时，“铁炮预备！”前排铁炮举枪瞄准。 　　 看着长宗我部军仍在前进，铁炮组头毫不迟疑的下令：“射击！” 　　 震耳的声音，弹丸的激射，走在最前面的几名足轻顿时中弹倒地。 　　 “不要慌！不要停留！继续前进！”岛亲益在后面压阵，喝止有些慌乱的农兵。 　　 长宗我部知道有铁炮的存在，但这玩意儿太贵重了，一领具足的制度只适合长枪的武备。 　　 铁炮这玩意儿，你让农民去装备，他们也装备不起。 　　 砰砰砰！细川可是二段击。 　　 这一下犹如火上浇油，原本凌乱的步伐直接为之一滞，这次倒下的人更多，以至于很多前排足轻想要往后站，他们不想当排头兵。 　　 “混蛋！不准改变队形！回去！都回去！”领队武士大声喝止，驱逐着足轻回到原先的岗位上去。 　　 “铁炮撤下！长枪出阵！”细川方抓住机会，枪足轻齐步前进，那三间半的大长枪，冒着凶煞的寒光。 　　 “敌人来啦，快列队！列队！”长宗我部这边还在混乱，这里的农兵没有对战铁炮的经验。 　　 “射箭！射箭！阻止他们！”只得用箭矢御敌，准备阻止敌人的进程。 　　 嗖嗖嗖......这是长宗我部四十人的弓武士射出的劲箭，这也是他们引以为傲，战无不胜的法宝。 　　 果然一阵箭雨过后，细川方竟然倒下了十几人，就算是足轻具足也防不住重藤弓。 　　 “哈哈哈！射得漂亮！”岛亲益在后面忍不住的夸赞。 　　 因为每次弓武士队一出手，敌人就会立马崩溃，因为谁也受不了重藤弓矢的威力。 　　 结果没想到细川方非但没有撤退的迹象，后来的足轻还很快补上缺口，仍旧是步伐坚定的走了过来。 　　 “还没好吗！细川都过来啦！”岛亲益这才也加紧催促。 　　 弓武士队虽然强劲，但射速很慢，因为重藤需要耗费很大的臂力。而且射出三箭后，很多人就脱力射不动了。 　　 “站好！排好！”武士们已经开始粗暴的对待农兵，生拉硬拽加踢人。 　　 足轻们不情愿的重新排好了队，此时的细川足轻已经逼近了眼前。 　　 “射箭！”弓武士再射一轮箭，准备以此让细川方混乱。 　　 “突击！”在弓矢腾空的一瞬间，细川武士下达了挺枪冲锋的命令。 　　 奔跑中的细川足轻又有十几人中箭倒下，不过其他人由于是在向前奔跑，所以没有感受到己方的损失有多大，这也是指挥官的策略。 　　 “出枪！”长宗我部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敌。 　　 劈里啪啦，长枪相互拍打。 　　 拍打的主要作用就是碰开对手的长枪，使其露出破绽，然后刺击或者砸头来完成击杀。 　　 细川的长枪是三间半，比对面的长宗我部要长出一间（1.6米）！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如此长度等于一个成年男子的高度了！ 　　 长宗我部军讨不到半点儿便宜，整体被压着打，就算是领队武士吼破了喉咙，也无济于事。 　　 “哼！就这点儿能耐，也敢出来野战。”本多忠胜不屑的看着对面，眼见着就要不行了。 　　 突然！ 　　 左右的山林中传来军螺的声音、阵鼓的敲击，细川方的侍兵们纷纷愕然失色。 　　 紧接着看到的是一列列军旗竖立起来，是长宗我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