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吱呀!” 一条长长的队伍,行进在官道上,木质的车轮滚在地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这声音仿佛有催眠能力,躺在马车中,枕在权氏腿上的朱瞻均,是昏昏欲睡。 除夕夜朱高煦闹了一场,让老爷子真的烦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二儿子一眼。 得知朱瞻均要提前去往凤阳,老爷子直接大手一挥,让他带着朱高煦一起走。 朱瞻均这一支队伍人数可不少。 除了他手下的人之外,还有汉王一家,以及那些要被流放到凤阳府的官员和书生。 再加上随行保护以及看押囚犯的人员,几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有了张白圭之后,朱瞻均终于体会到了轻松的感觉。 队伍的事情根本就不用他管,张白圭管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凤阳府那边,都已经提前安排好准备着了。 “殿下,臣有事禀报。” 两个眼皮快要打架又要睡着的时候,马车外响起了张白圭的声音。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朱瞻均坐了起来,让权氏去了隔间,对外面喊道:“进来吧!” 马车放慢了一些,穿着一身粗布衣的张白圭,掀开马车帘子走了进来。 朱瞻均倒了杯热茶,递给了对方,张白圭道了声谢,捧在手中暖着冰凉的手。 “明天我们就要到达凤阳府境内了,臣打算带着一些人,先巡查一下整个凤阳府,摸查一下具体的情况。” 朱瞻均点头,掏出一块令牌放到了桌子上:“我让二狗带人跟着你,遇到麻烦拿我的令牌到当地官府,可下达任何指令。” 张白圭双手拿起令牌放入了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一路上登记的流民,经过臣的劝说,他们已经答应跟着我们,重新返回凤阳府。” 朱瞻均拿起来翻看了一下,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这么多。” 张白圭一声轻叹:“这还只是在官道上,其他小路上还有。” “根据臣的打探,去年水没退下去之前,凤阳当地都已经成了湖泽了。” “后来虽然水退了下去,可粮食什么的全毁了,再加上当地官府处理不及时,到处都是腐尸白骨,引发了几处瘟疫。” “除此之外,朝廷下放的赈灾粮,按照朝廷户部的制定,可以保证百姓们度过灾年的。” “可根据属下的询问,只有户籍名册的人,才有分发,没有的,一律只是施粥赈灾,每天只有一餐,就这还是不管饱。” 朱瞻均没有插话,示意对方继续讲。 “所为没有户籍名册,其实并不是他们原本没有。是当地的官府也受了灾,户籍名册要么被冲散,要么泡的看不清字迹。” “有些人就以此为理由,只给那些有名有姓的发放,没有的,就让灾民们等着,朝廷户部名册重新登记,核实以后再分发。” “然而……” 张白圭压低了声音:“我问过夏先生,地方报上来的是按实额报的。至于户籍名册,他们只是派了几个人来誊抄。” “那么多名册户籍,几个人要抄到什么时候。” 朱瞻均脸色越来越冷。 “你去考察各地情况的时候,也注意这一点,有嫌疑的一律记录在案。” “是。” 张白圭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道:“除了这方面问题之外,还有粮食的问题。” “虽然大水已下去,可当地终究没有了粮食保障,如今朝廷要南北开战,凤阳府这边粮食,提供的只能保证人不死。” “不死和有力气干活是两回事。” “如果不让百姓吃饱,有保障,恐怕到了开春春耕,百姓耕种也是有心无力啊。” “在没有到夏收之前,百姓们是没有半点粮食的,这些都需要咱们来保障。” “除此之外,还有土地问题。” 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册子,放到了朱瞻均的面前。 “凤阳府方面,大部分土地都已经被太祖高皇帝,赏赐给了当地之民,我们想要良田,就要重新开阔荒地,可荒地终究有限,无法达到咱们的要求。” 指了指小册子,“这几日与殿下的交谈,让臣有了一点想法。” 朱瞻均接过来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震惊的看着对方。 “你这是打算搞大事啊!” 张白圭微微一笑:“这些事情本来就弊病居多,趁着现在能改,自然要改。” “不然就如他一样,纵然全力尽出,也只是给大明增加了几十年的国运。” “如今陛下信任殿下,将凤阳一地交与殿下您,可不单单只是让您在这里种粮食的。” “陛下将一府军政,官员任免,杀伐之权交给您,就是想看看您,能给大明带来什么不一样的改变。” “太祖高皇帝,夏先生,之所以选择凤阳之地,是因为这是君主的老家,大明的凤鸣之地。” “大义灭亲方可震慑群雄,拿自家的地盘先开刀,将来有了成果,向他地动手管理,别人也无话可说。” 朱瞻均看着面前小册子上的内容,沉吟许久重重的一点头。 “你放手去干吧,不要在乎任何人,天塌了,有我给你顶着。” 张白圭拱手行了一礼,退出了马车。 “此人有惊世伟地之才,如果能成功,必将名留青史,成为史书上有名的能臣。” 帮忙参考的老朱,在张白圭离开之后,忍不住一声感慨。 朱瞻均看小册子计划的时候,他是一字不漏的全部看完。 对方给出的计划和打算,他看的都是眼皮子直跳。 其中有一条让他还有些郁闷,那就是对税收方面的改革。 说实话,自打与朱瞻均接触以后,在平常的日常聊天中,经过朱瞻均的讲述以及推测,老朱发现他当初制定的很多政策,都是弊病无穷。 比如说常常被朱瞻均吐槽的户籍制度,还有各种税收不明确,以及混乱收取的事情。 反正总体下来,除了他赶走了蒙元,建立了大明之外,其他他干的事情,朱瞻均几乎没几个看上眼的。 刚开始他还不服气,但经过长时间的论证,以及朱祁镇那少许的讲述,让他彻底的接受了现实。 他朱元璋只适合打江山,不适合坐江山。 “小混蛋,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你让他动了手,除非将来你把他推出去当替罪羊,不然本来就不怎么支持你的官员,更不可能站到你这边了。” 回想着张白圭大胆的计划,老朱忍不住劝了一句。 朱瞻均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太爷爷,我已经想清楚了。” 深吸一口气认真道:“咱们大明一些事情的改革时机,就是在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只要他支持我,官员的压力算不了什么。” “毕竟他是您的儿子,手中还掌握着传国玉玺,祖宗制度根本就压不住他。”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这个父亲,现在当朝的重臣,要么是我爷爷的人,要么是后来上来的,对您的了解只停留在讲述和纸张上。” “我爷爷说,有些内容是您交代他的,官员们根本就无法去证实。” “可一旦爷爷走了,后面我想要改,虽然能改得动,但面对的压力和问题,会比爷爷活的时候多出几倍。” 将面前两个小册子收好,朱瞻均直接道:“我明明可以在爷爷活着的时候轻松解决,为什么一定要把问题留在以后自己面对。” “与其跟那些人费口水,浪费时间,还不如现在就搞定。把将来的时间,放在恢复国家民生,和对外扩充征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