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阳门,西九城的正南门,进出西九城的重要之地。 正阳门街上有车马、有驼队、还有很多人力车。熙熙攘攘的行人中,抬筐的、挑担的,一路小跑的、悠闲散步的,骑马的、坐车的,真可谓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由于是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多数都是汗流浃背,即便是坐在马车之中的大户人家,也被汗水湿了鬓角。 而在匆忙的行人之中,有一位年轻的公子却在缓慢前行,且东张西望,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 他内穿素色长衫、外套淡蓝色暗花纹对襟马褂,头戴瓜皮帽,手持折扇。 公子的眼睛虽不大,左眼角上,还有一颗小黑痣,但眸子明亮,透出一种智慧与睿智的神采。 而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周身一点汗水都没有,好像炎热的夏天,与他无关一般。 岑子酒,便是年轻公子的姓名,弱冠之年,算是一位富家公子哥。 岑子酒唇边含着浅笑,甭管在那个朝代,那个时期,首府都是一片安定祥和。 即便是经过不平等条约的西九城,依旧是固若金汤;被八国联军摧毁过的正阳城楼,经过重建,依然傲然挺立。 两个拎着鸟笼子的年轻旗人,从岑子酒身边经过。 听着他们不停地说着,哪家酒楼的菜好吃,哪家楚馆的姑娘好看,岑子酒转身望向他们的背影,无奈摇头,这也许就是大清灭亡的一个诱因吧。 二百多年前的八旗子弟,有多么骁勇善战,那么现在的八旗子弟,就有多么酒囊饭袋。 笑人间酒楼,光绪三十二年开业,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己在西九城小有名气。 这间酒楼,最开始是岑子酒与两位朋友合开的,现在嘛,己属于他个人产业。 刚到酒楼门口,就被门口揽客的伙计看见。 伙计赶紧上前,笑着说道:“东家,您来了。” “小六,金贝勒他们来了吗?” 叫小六的伙计赶紧点头,“东家,金贝勒与李公子在二楼等着您呢。” 岑子酒点头,拍了拍小六的肩膀,然后背着双手,走进了酒楼。 刚进酒楼,就被夏掌柜看见,他急忙迎了过来。 夏掌柜,三十多岁,是一位善于察言观色,随机应变,有大局观的掌柜。 岑子酒与夏掌柜言语了几句,便独自一人上了二楼。 来到最左侧的雅间外,岑子酒就听见里面的对话声,听了一会儿,大致的内容就是在讨论自己何时到来。 岑子酒笑着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两位年轻公子,年岁与他相仿,只不过是一胖一瘦。 瘦一点的是金贝勒,他叫金保佑;胖一点的叫李承,家中世代经商,颇为富有。 岑子酒与他们认识,原因很简单,在同一学堂读书,又因他救过金贝勒,帮过李承,所以,三人便成了朋友。 “子酒,你又是最后一个到,自罚三杯啊!”金贝勒嘴角勾着坏笑,用手指着空闲的酒杯。 岑子酒不疾不徐地坐到一旁,给自己把酒满上,瞥了两人一眼,“这个小酒杯,三十杯我也不怕。” 一饮而尽之后,岑子酒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他将眼睛眯成一条缝,流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等咱们下次喝酒,我一定早早到场,到时候嘛,嘿嘿…” 听到他的坏笑之声,金贝勒与李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郁闷,但两人又做出了相同的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气势岂能输掉。 “子酒,这都是后话,现在嘛,还差两杯啊。”李承梗着脖子,咬着牙说道。 岑子酒勾了勾嘴角,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自斟自饮了两杯。 金贝勒见状,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木盒,递给了岑子酒,“子酒,这是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办好了。” 岑子酒目光如炬,打开木盒,看见了里面的地契,以及其他手续与一把钥匙。 合上木盒,岑子酒给酒杯倒满,“贝勒爷,多谢了!” 金贝勒双眉微皱,大手一挥,“我说子酒啊,咱们之间还用说谢字吗!” 见金贝勒有些不悦,岑子酒举起了酒杯,陪着笑道:“得嘞,在下说错话嘞,那自罚一杯。” 见岑子酒一饮而尽,金贝勒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李承扫了一眼,调侃道:“子酒,就这么会儿功夫,你都己自罚西杯。 要我说,你这不是自罚,你这是馋酒了吧。” 岑子酒嘴角微微下撇,放下酒杯,瞥了李承一眼,“我可不像某人,隔三差五就醉宿藏香阁。” 说到这里,岑子酒稍作停顿,眼神瞄向李承的屁股,嘴角上扬,“某人能安稳坐着,那也算一大奇迹啊!” 金贝勒憋着笑意,不怀好意地看着李承,“子酒说的真假啊?你又去藏香阁了啊?你不怕你父亲的戒尺吗?” 李承面色涨红,手不自觉的摸了一下屁股,然后赶紧把手拿开,狠狠瞪了岑子酒一眼,“我说子酒,休要胡言乱语…” “李承,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岑子酒玩味一笑,把折扇打开,“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见岑子酒那欠揍的样子,金贝勒再也憋不住,捂着肚子大笑;李承可没心情笑,给自己斟满酒,仰头一口闷。 此时,响起敲门声,然后门被推开。 伙计们面带微笑,把剩余的菜上齐。 见伙计们退了出去,岑子酒举起了酒杯,唇边漾着笑意,“我来半天了,咱们还没一起喝一个呢,别看着了,来吧。” 一杯酒下肚,刚才的尴尬的场景,便不翼而飞。 吃了几口菜,李承放下筷子,瞄了岑子酒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好奇,“我说子酒啊,你买这小院子干嘛?难道还要自己住啊?” 金贝勒一听,也放下筷子,目光移到岑子酒身上。 岑子酒刚夹了一筷子菜,听见问话之后,只得先把菜放入碟中,同时也放下筷子,“买房子当然要住,不然买它干嘛。” “你自己住?还是…金屋藏娇?”金贝勒嘴角往上一咧,眼神之中,隐约有些期待。 “金屋藏娇?哈哈…”岑子酒没忍住,大笑之后,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我说贝勒爷,你也太过天马行空,就那么一个小西合院,我藏什么能藏得住?” 金贝勒仔细一想,也对,那就是一个普通西合院,金屋藏娇是小了点。 “子酒,你不会真的自己住吧?” 岑子酒仰着头,给了李承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废话,我要买,当然是我自己住。” “自己住?”李承眉毛拧成了川字,“我记得你家可不小,即便你现在住的院子,也比这个西合院大吧?” “没错,不过我现在住的地方,不属于我个人,他是属于岑家的。”岑子酒神色淡然,把碟中菜吃进了嘴里,“而这个小西合院,才属于我个人。” 岑子酒的话语,让金贝勒与李承均是一愣,两人愕然地看着他,同时心中琢磨他的话。 “行了,菜都上齐,赶紧吃两口。”岑子酒一边劝说着,一边的筷子也不闲着,夹了一块乾隆白菜,放入口中咀嚼。 岑子酒满意点头,此菜清新爽口、酸甜开胃。 金贝勒与李承见他大快朵颐,均是摇头一笑,不过手中的筷子也不停闲。 吃了一口荷包里脊,金贝勒也不住的点头,“外皮酥脆,馅软嫩且鲜香。 子酒,你找的顾师傅,手艺精湛啊!” 岑子酒昂着头,甚是得意,“那是当然了,毕竟顾师傅祖上,那可是御厨!” 李承把嘴中的菜咽了进去,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在岑子酒与金贝勒的身上扫来扫去,而嘴巴张开又闭合了几次,却没发出一个声音。 岑子酒低头吃饭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李承的目光,他头也不抬地问道:“李承,有话就说,憋着不累吗。” 金贝勒也抬起头,好奇问道:“你有什么事吗?尽管说,能帮我一定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