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安又待了几天,李平安一再请求下,夏侯渊终于松口放人了。 “这些公文正需要王上过目,伯平北上的时候带上吧,替我呈给王上。” 夏侯渊招招手,命人带上来不少纸张。 “多谢将军厚爱!”李平安抱拳感谢。 说真的,夏侯渊对他还真不错。 这说是让他帮忙送公文,实际上不就是给他个在曹操面前露脸的机会吗? 这弄得李平安还有些感动了。 “你明白就好,王上向来是唯才是举,以你的本事,在邺城定有一番作为。” 看着李平安,夏侯渊欣慰的点点头。 这些日子,李平安尽心尽力的教导他儿子夏侯荣,这些他也都看在眼里。 不由得对这个年轻人好感更高了。 让人将公文给李平安送过去,夏侯渊笑了笑说道:“这刘备入蜀之后,弄出来的这新纸倒是好用,不然伯平就要带着一堆竹简上路了。” “为将军办事,辛苦一点怕什么。” 最后时刻了,就算是演戏,李平安也要演个全套。 “哈哈。”夏侯渊站起身来,从桌案后走出来,“将来伯平若入了王上之眼,别忘了我这老将就行了。” 说着,他来到李平安面前,带着他向外走去。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在下深受将军拔擢之恩,如何敢忘?再说了,在邺城我又哪里能有荣归故里之时呢?” 李平安信誓旦旦的说道。 夏侯渊满意的点点头,李平安话说的还是很真诚的。 看着路是往府外走的,李平安又开口了:“将军,在下离去怎好劳动将军大驾?将军还是留步吧?” 摆摆手,夏侯渊解释道:“非是我要送你,送你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李平安有了些猜测。 二人来到府门外,李平安的马车正停在那里,李秀宁就待在车里。 身后还有十几名骑兵整装待发,这是夏侯渊给他配备的护卫。 名义上是为了护送公文。 在马车旁边,站着一个小小的人。 见李平安二人出来,夏侯荣迈步上前。 “兄长远去邺城,阿荣颇感伤怀,特来为兄长送行。” 看见他鞠躬行礼的样子,李平安赶紧上前扶住了夏侯荣。 “将军,阿荣这是......” 看见自己孩子这么懂事,夏侯渊也不由得开怀大笑。 “小孩子,看了几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便有了些感悟,非要亲自为你送行。” 李平安低头看了看夏侯荣,心中有些感动,小孩子的感情才是最纯粹的。 “阿荣好学如此,将来必定是文武双全的栋梁之材!” 听了李平安的夸赞,夏侯渊更是开怀,又有什么比听到别人夸奖自己的孩子更令人高兴的呢? 他抬手指了下:“那就让这小子亲自送你出城!” 夏侯荣也开口说道:“兄长教我习箭,便如我的老师,老师离去,学生怎能不送?” 见推辞不掉,李平安只好接受了。 “将军!伯平去了!” 朝着夏侯渊拜别过后,李平安驾上马车,缓缓向着城外移动。 他一启程,身后的数名骑兵也紧跟着催动马匹。 夏侯荣也领着一帮子护卫跟在左右。 见一行人离去了,夏侯渊这才转身回府,临走时丢下了一句话。 “阿荣回府后,着人告诉我一声!” 李平安一路前行,边赶路,边和夏侯荣聊天,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处。 忽的,他看到前方有人聚集,心中微动。 “来了!” “阿荣,看来今日不只是你一个人要送我。”李平安笑着指向前方。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夏侯荣也看见了个熟人,郭淮, 来到城门处,李平安停下了马车,夏侯荣也翻身下了马。 “伯济。” “见过伯济兄长。” 二人和郭淮打了个招呼。 郭淮笑容满面:“伯平离开长安前去邺城,却并不与我说。公子说说看,这岂不是不以我为友吗?” 夏侯荣和郭淮比较陌生,也就是认识的程度。 闻言只是笑了笑。 要不是李平安受夏侯渊所托,教夏侯荣学箭,其实也认识不着夏侯荣。 “我非是一去不回,此去邺城不过是长长见识,又何劳伯济如此费心?”李平安客气的说道。 这几天,在人前李平安可是做足了面子,恐怕长安城内的人都知道两个人关系不错了。 郭淮却郑重的说道:“伯平此来长安时日虽短,然你我一见如故,又怎能不送?而且也非我一人来送。” 说着,郭淮指向了城门处。 李平安这才发现,刚刚只顾着看郭淮了,没想到有这么多人都来给自己送行。 不过,看了看身旁的夏侯荣,恐怕这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他来的吧? 李平安心中有数。 “三娘,你先自己在里面坐会吧,我要去应酬一下。” 低声嘱咐了一下马车里的李秀宁,听到她回应了一声,李平安这才放心离开马车。 他很热情的迎了上去,和那些只能叫出来名字的人寒暄、客气。 随后,众人簇拥着李平安和夏侯荣,步行出城。 一路上,一群人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伯平兄此去必鹏程万里,展翅高飞!” 郭淮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 李平安哈哈一笑:“那就借伯济兄吉言了。” 走过了一段路程,众人在城外的长亭处停下了脚步。 原本小小一个送别亭,现如今被众多官员团团围住。 李平安虚伪的和郭淮互诉别情,那场面,任谁也看不出来二人心中都对对方怀有恶意。 说了半晌话后,郭淮对外喊了一声:“拿酒来!” 亭外有人应声,郭淮家的下人端着数杯酒水进来了。 “伯平兄,此一别怕是数月之后才能再见了,到那时就该是你我共事之时了,此酒助伯平前路似锦!” 李平安拿起一杯来,与郭淮相碰:“我就盼着那一天了!” 仰头一饮而尽,身旁认识的不认识也都纷纷前来互叙别情。 就在这时,年纪轻轻的夏侯荣也不知从谁那端了一杯酒过来。 “阿兄!荣也与阿兄把酒话别。”夏侯荣小大人似的说道。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官员纷纷笑颜如花,不停的夸赞。 什么知礼懂事、人情练达、少年英姿之类的夸奖滚滚而来。 年纪轻轻的夏侯荣,不由得脸色一红,表情更是振奋。 “伯平兄,看起来夏侯公子与你颇为亲善啊。”郭淮笑着说道。 这么说着,他内心还是颇为警惕的,李平安能和领导家的孩子关系这么好,将来必然是自己的大敌。 谁知道,李平安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表情严肃的夺过了夏侯荣手中的酒杯,不让他喝。 虽然夏侯荣处事得体,少年老成,但别忘了,他终究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就喝酒,一会回城还要骑马。 虽然夏侯荣自小学习,但年龄在那摆着呢。 这其中的危险,不言自明。 李平安虽然知道自己最终身份暴露后,和夏侯荣不是一个阵营的。 可眼睁睁看着一个熟悉的孩子陷入危险,显然,他做不到这一点。 夺走夏侯荣手中的酒杯后,李平安认真的说道: “阿荣的心意我领了,但记住,等以后你长大了再喝酒!这杯酒,我替你喝了!” 说罢,李平安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李平安的动作,让周围的人愣住了,这些人都没想出来李平安为什么这么做。 这么搞,不是打消了领导孩子的积极性吗? 这么败兴的举动,他怎么会做出来? 可李平安不管这些,他招呼众人继续叙话,那些人也默契的将疑惑埋在心底,继续话别。 夏侯荣被抢了酒杯后,呆滞了一下,听了李平安的话,他也很不理解。 心情自然也低落了下来。 可他的性格和善,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李平安。 终于和所有人都客气了一遍,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而李平安给郭淮准备的最后一个大礼,也要拿出来了。 走出亭子外,李平安有些激动的抓住郭淮的手。 “伯济兄,我此来长安,除了受到夏侯将军厚恩外,最庆幸之事,便是遇到了你这么一位知己!” 郭淮被李平安打了个措手不及,有些茫然的回应了一声。 虽然这几天二人关系在外人面前不错,但还谈不上是知己吧?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应,李平安就激动的表示:“此情此景,无以言表,只能以诗言志,聊表我内心的激动。” “他还会作诗?”郭淮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几天下来,他虽然确定了李平安是个强力的对手,但还真没看出来李平安会作诗。 当然,李平安确实不会作诗,但他会抄啊? 此次也不是为了扬名,而是为了给郭淮挖坑,李平安也就无所谓抄袭之名了。 众人安静下来,想听听李平安做了什么诗。 “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陵。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这首被李平安魔改了一点的《送杜少府之任蜀州》一问世,当即震惊了全场。 它的作者是初唐四杰之一的王勃,这个人的才华毋庸置疑。 虽然英年早逝,但留下来的文学作品却依旧璀璨当世。 《滕王阁序》如此,这首诗同样如此。 李平安魔改的还恰到好处,他们是在长安送别,三秦、五陵正可以代表长安。 三秦自不必说,关中三秦大地,和长安密不可分。 五陵则是指的长安周边的西汉皇帝陵墓,通常也可以用来代指长安。 这首诗不仅应景,立意也极为深远,只凭“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句,便可流传千古了。 现在虽然是三国时期,但以曹家父子三人为首的建安文学,发展的也很是昌盛。 尤其以曹植为代表,他就为五言诗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的《白马赋》至今也是五言之中的精品。 因此众人也不存在理解难度。 当唐代的成熟文学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讶了。 虽然知道夏侯渊夸李平安文武双全,可是没想到此人不仅武艺不差,随口作的送别诗水平也如此之高。 同时,众人心中对于李平安和郭淮二人是知己的认知,被大大加深了。 能做出这般真情实意的诗句来,谁敢说他们二人不为知己?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郭淮嘴里重复着句诗。 同时他的内心不知为何,有了些恐慌。 “我和李伯平真的是知己?他竟视我为知己?” 郭淮心中不住的询问自己,弄得他都有些心虚了。 看着李平安那貌似真情实感的眼神,郭淮还不得不显得激动起来。 “伯平兄!”郭淮高声喊道,“伯平兄可否留下墨宝?这等大作,自当流传后世!” 听到要自己下笔,李平安感觉有些棘手,他那手毛笔字如何拿的出手。 “算了吧,此处并无纸笔。” 话音未落,旁边就有人奉上纸笔。 “李参军万不可推辞,定要多留下几副。” 有的人是真爱文学,有的则是想着李平安未来前途远大,提前打好关系。 就在李平安无话可说的时候,马车里的李秀宁出言给他解了围。 “夫君莫不是忘了,昨日你便为郭司马写好了一副字?” 李平安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赶忙附和道:“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 拍了下自己的脑门,伸手接过李秀宁从马车里递出的书贴来。 “伯济,知己难寻,此贴聊表在下送别之意!”李平安郑重的说道。 郭淮赶忙收下,珍重的看了一下,确实是好字好诗,值得保存。 就是这墨水,好像还没干? 没等他反应过来,李平安迅速坐上马车。 “各位!此去路途遥远,在下这便启程了!” 伴随着一声吆喝,李平安驾着马车离去了。 临走时,他还朝着夏侯荣挥了挥手,以作告别。 身后,十几名骑兵跟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着东方行去。 见正主离开了,一群人感慨了一番好诗之后,簇拥着夏侯荣一起返回长安。 路上,只有郭淮拿着那副字帖有些奇怪。 他还在回想,自己和李平安的关系什么时候如此好了? 一行人回到城门处,郭淮愣了一下,在城墙上他看到了一个人——阎行。 “他怎么来了?”郭淮心中暗道。 顺着阎行注视的方向看去,正是李平安刚刚离去的那个方向。 “他是来送别的?”郭淮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可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拿着的那副字帖,郭淮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若是李伯平与阎行言和,他早该知晓真相如何,又怎能写的出这般诗文?” 诗以言志,高明的诗句,尤其是那种神来之笔,通常都蕴含着作者本人的情绪在其中的。 就刚刚的诗文来看,哪怕是郭淮并不以诗文见长,也能看的出来,这是首足以传世的佳作。 若是李平安心中对郭淮有着不满,他是如何也写不出这等作品的。 至于抄袭的可能,一开始就不在郭淮的想法里。 他还在思考,那边人群中就有人招呼他,抛下繁杂的思绪,郭淮快步追了上去。 有这首诗在,他还是不相信李平安对他心怀不满。 郭淮混入人群之中,与众人一道,将夏侯荣送回了夏侯渊的府上。 然后他们各自散去不提。 ...... 前往洛阳的路上,李平安驾着车,心情十分明媚。 身前有人带路,身后跟着十余骑,一行人也算颇有排场 他嘴里都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歌。 “你现在得意了?”李秀宁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 李平安左右看了下,周围的骑兵听了他之前的命令,离他还有一段距离。 “此一去,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再不受羁绊了!” “噗嗤!”李秀宁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学玄德公还挺像的。” 李平安诉苦道:“你是不知道,这几天,光是跟郭淮演戏,就已经耗尽了我毕生的功力了。我觉得现在返回现代,我都能去演戏了。” “看来你果然不是搞政治的料。”李秀宁带着笑意说道。 李平安闻言一怔,他觉得自己这几天还算是表现不错,夏侯渊和郭淮这样的人都被自己忽悠住了。 怎么会不能搞政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秀宁开口解释道:“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父亲兄弟他们那种政治生物,身在权力场中,他们还颇为享受,哪像你这般,万分排斥。” 挥动了下手中的马鞭,李平安接过话来:“你要是这么说,那还真说对了,让我像二郎他们那样,我还真受不了。” “不过你这次还真有手段,等到那首诗传扬开来,恐怕郭淮就再难出头了。”李秀宁夸赞道。 李平安阴笑了一声:“谁让他先出招的,我这叫正当防卫。” 二人终于离开了长安,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了下来。 心情着实不错。 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参军!前方没有驿站了,也无甚人家,我们今晚只能露宿野外了。” 前面引路的士卒回来报道。 李平安看了周围,询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到哪里了?” “前方乃是骊山,山下有个残破的亭子,可供我等安身。” 看了下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也不好再让他们赶路了,李平安也就答应了下来。 一行人就在骊山东面的那处亭子附近扎营。 马车停稳之后,李秀宁终于能下车活动一下了。 因为李平安带的有女眷,因此那些护卫也很知趣的,扎营也离他们远远的。 李平安的身手他们也见识过,真有什么意外,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四下打量了一番景色,晚间也看不出什么来,和他们上次去的骊山完全不同。 上次在李治那里,他们一行人在那围猎,路上还遇到了薛仁贵。 “我来吧。”李秀宁走上前去,伸手接过李平安手上的东西。 “你都赶了一天的车了,做饭这种事还是我忙吧,你去歇息一番。” 李平安笑了笑,任李秀宁接手,然后他转身返回了车上,拿上了些水果。 带着水果,他走向那群护卫。 “各位随我远行辛苦了,些许果子,慰劳各位一番。”李平安客气的说道。 以后还要和他们相处一段时间,李平安还是要和他们打好关系。 “参军客气了!”护卫们诚惶诚恐的接过水果,“就算参军不来,我等也是定时往来与两城之间,都习惯了。” 李平安点了点头,看来他们就是往来报信的士卒。 抚慰了一番军士后,李平安才返回自己那边。 回到马车旁边,他发现李秀宁人找不见了? “三娘?三娘!”李平安左右眺望四处寻人。 “这里!”李秀宁的声音从一处废墟后传出。 李平安闻声跟过去,李秀宁拿着手机,正照着一块残破的东西在看。 “你这是在干嘛?”李平安好奇的凑了过去。 李秀宁回过头来:“此地非同一般,我本想捡些引火之物,谁知在这亭子的废墟后,却见到了这个。” 顺着她的指引看去,李平安看见了,李秀宁之前看的是什么东西。 “鸿......门!” 念到后一个字,李平安不禁加重了语气。 “这里是哪?” 李秀宁解释道:“想来此地应该就是当年高祖刘邦与霸王项羽的鸿门宴所在。” 说着李秀宁将手机给李平安递了过去,屏幕中是一副现代的详细地图。 这是李平安在网上搜的,三国时代的地图,上面很明显的写着。 骊山附近有个地名,叫做鸿门亭。 二人有些惊讶,不愧是大汉都城,随便走了几步,晚上扎营的地方就是个历史留名的景点。 带着些柴火,二人返回马车。 “这么著名的景点,现在为何成了这般模样?” 李平安看了下,很明显,亭子已经倒塌很久了。 “这个年代又没有游客,乱世之中,即便是人尚且不能保全,何况一亭子?” 李秀宁唏嘘不已。 “要是现代,这里早被围起来收门票了。”李平安可惜的说道。 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如今残破成了这样,又何尝不在象征着衰落的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