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贵芳放下酒杯,压低声音道: “陛下,开恩科吧。选一批人才,充实官场,河南刘定之那边可缺人呢。还有,从国子监那边选一批清流,先让他们做个县令还是可行的。” “清流嘛,都一个德行,自以为德行高洁,这些士大夫通常洁身自好,以天下为己任,厌恶腐败,敢于直面弹劾权贵。所以,用他们去河南帮刘定之,推行新政。” 朱祁镇拧了拧眉。 清流,让他想起了前世看明史的东林党,他们都是自认为的高洁之士。可晚明就是陷入了东林党与阉党之间的党争,特么,都要亡国了,还在争。 “尔辈东林,犹借口防江,欲纵左逆入犯耶?北兵至,犹可议款,若左逆至,则若辈高官,我君臣独死耳。” 如果“阉党”是“害国”的话,那么东林党人就是“误国”。所以,悲剧崇祯临死时前说了一句“文人皆可杀”。 不过,现在启用一批清流去推行新政,应该可行。朱祁镇浅喝一口酒道:“那你帮朕物色下人选,最好是刘定之那样的,出身底层百姓,知道民间疾苦。” “遵旨。”杨贵芳颔首。 朱祁镇心情轻松了不少,一笑:“回吧,朕要召见礼部尚书胡濙,跟他说说恩科的事。” 杨贵芳起身,哼一声:“胡濙这老狐狸,也是狡猾的很,两边不得罪。他都快八十了吧?该告老还乡了。” “你懂个屁。”朱祁镇瞪一眼。 在他看来,有些老臣坐镇朝堂,作用大大的。况且胡濙虽然老了,但是没有老糊涂,脑袋清醒的很,大是大非面前,从不走错。 …… 乾清宫。 礼部尚书胡濙进殿来,一头白发的他,还是健步如飞。一番参拜之后,朱祁镇朝他抬了抬手:“起来说话,来人,给胡大人搬张椅子过来。” 胡濙没有像其他大臣那样扭捏,很坦然的坐在了椅子上,一笑:“陛下体谅老臣啊,老臣这老腰,站久了还真不行。晚上睡觉,疼的厉害,哎,终究是年纪大了。” “要不,朕在奉天殿也给你设一把椅子?”朱祁镇挑眉笑问。 “使不得使不得。”胡濙连忙摇头,“王阁老都没椅子,给老臣一把,那到时候王阁老还不妒忌死?弄不好还对老臣使出他的王八拳。” 朱祁镇听了,朗声大笑:“哈哈哈,王阁老打王八拳,恐怕先会把自己绊倒了。” 君臣之间,扯了会儿淡淡,气氛融洽。朱祁镇这才进入正题,道:“胡老啊,大明朝百废待兴,朝廷急需人才,朕决定了,开恩科,加恩于天下士子。朝廷也好多选些人才。” 胡濙听了,有些浑浊的双眼瞬间发光:“陛下圣明!老臣早想奏请陛下开恩科,可恩科需要花银子,如今国库缺钱,老臣才不敢说。” “朕想过了,这笔钱从内库出。”朱祁镇摊手,“朕和后宫的花销,都可以减少。” “圣明无过于陛下,陛下以俭朴为德,垂范天下。陛下仁慈之心,深似海,广如天……”胡濙激动的噼里啪啦。 朱祁镇无语白眼,挥手:“停停停,胡老你不会拍马屁,就别硬拍。” 胡濙嘿嘿一笑,拜道:“老臣这就去准备恩科事宜。陛下,这可能是老臣最后一次为大明朝主持科考了。” 朱祁镇看着满头白发的胡濙,点了点头:“朕拜托你了,为大明朝再选几个像你这般的良才。” …… 胡濙刚走,锦衣卫指挥使石彪急急进来禀报:“陛下,孙继忠被秘密押送进京了,已经关进了昭狱。” “这次时间有点久啊。”朱祁镇皱眉。 “为了不被发现,兄弟们昼伏夜走,路上耽搁了。”石彪拜道,“不过,没人发现,邹平县那边还以为他被什么仇人掳走了呢。” 朱祁镇起身,挥手道:“走,去昭狱,朕要亲审孙继忠。” 两人悄悄的出了宫,直奔昭狱。朱祁镇不是第一次来自昭狱了,可当他看到孙继忠被关押的地方,他心中依然暗惊。 特么,昭狱也是别有洞天啊。 孙继忠被关在一个石室,他整个人都苍老了许多,面容憔悴。朱祁镇走进石室,让所有人都离远点。 “陛下,还真是你啊。”孙继忠看到朱祁镇,似乎并不意外。 朱祁镇在一旁石凳子上坐下,一笑:“看来,你料到会有这天?” 孙继忠十分疲惫,表情却很淡然:“河南那帮官员什么德行,老夫还是知道些的。陛下去河南,肯定会查出点什么。呵呵,不过,也就只知道些表面。” “劳烦你详细跟朕说说?”朱祁镇摊手。 “你觉得可能吗?”孙继忠一叹,“老夫是什么都不会说的,陛下,让他们把锦衣卫那些刑讯手段都用出来吧。老夫,只求一死。” 朱祁镇微微皱眉:“何必呢?” 孙继忠苦笑一声:“人嘛,总得有些东西需要去守护。哦,提醒下陛下,老夫万一受不住刑讯,说了不该说的,怕是也会连累陛下你啊。” “不急不急。”朱祁镇轻笑,“朕有的是时间,你就在这里安心住着。” 他没有继续问,起身而去。 孙继忠看着他的背影,缓缓松口气。 朱祁镇走出昭狱,面色阴沉的可怕。石彪一时间都不敢上前,他犹记得当初徐有贞的那句话:陛下可以把你当袍泽兄弟,你可千万别把陛下当袍泽兄弟,你就是陛下的臣子。 “石彪,你的人看好了孙继忠。”朱祁镇冷声道,“没有的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见他审他。” “臣遵旨。”石彪颔首。 朱祁镇背着手向前走,道:“听说你锦衣卫什么消息都有,今天就让朕见识见识。” 石彪跟在他身后,疑惑的问:“陛下,你想知道什么?臣去给你找来。” 他带着皇帝来到了锦衣卫的档房。 …… 黄昏时,朱祁镇来到坤宁宫陪太后用晚膳。这段时间,他每天都来陪太后用晚膳,太后似乎也习惯了,给他备了饭菜和碗筷。 两人对坐,自顾自吃着,话依旧不多。朱祁镇心中好奇,那天早上的太后怎么突然那么脆弱?是因为会昌侯失踪? 应该不是! 会昌侯失踪,早前邹平县那边就上报了,太后应该早知道了。再说,亲人应该很难影响到太后的心绪,之前她还亲自下令斩杀了她的弟弟。 那又是因为什么呢?漠北草原的那个儿子? 也不是!之前太后那支与漠北通信的队伍已经被铲除,她应该还没来得及重建通信,而且漠北这会儿在打仗呢。 “母后,邹平县那边奏报,老会昌侯无故失踪。”朱祁镇抬眼道,“朕已经派专门的锦衣卫去追查了。母后且宽心,会昌侯吉人自有天相。” 太后面色淡然,那双黛眉微微轻蹙:“生死有命,陛下也不用特意安排。” “终究是母后你的亲人,朕怎么能不关照?”朱祁镇轻叹一声,“会昌侯老家那几个邻居,乱嚼舌根,污蔑母后,朕绝不轻饶。” 太后面色微动,长而翘的眼睫毛微微轻颤,透着几分冷意:“陛下,连这些小事,你都知道?” 朱祁镇长叹一声:“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这话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太后听出了其中警告的意味,她轻哼一声:“陛下,果真是长进了啊。不过,国事为重,本宫家那些私事,就不用陛下操心了。” “呵呵,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也不是全知呀。”朱祁镇笑容玩味。 “本宫就更不知了。”太后眼眸垂落。 两人又都沉默了,各自吃饭。朱祁镇吃完后起身,恭敬的一拜:“母后,朕还有一堆折子等着批,估计又得熬夜了。” 太后坐在椅子上,优雅的喝一口茶,抬起那双美眸,问:“明天你想吃什么,就吩咐双喜。免得说在本宫这里吃饭,还不合你胃口。” 不知不觉,她似乎习惯皇帝陪自己用膳了,自己也不再那么寂寞。 朱祁镇一笑,朝着一旁的双喜道:“双喜,朕要吃的,你给朕听好了啊,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 一段相声贯口,把双喜和太后都听懵了。他挥舞着手,扬长而去。 双喜苦着脸朝太后道:“太后娘娘,陛下这说都是什么呀?他能吃下这么多?” 太后突然噗嗤一笑,掩嘴道:“你管他呢,他是在逗你呢。” 双喜暗暗心惊,太后竟然笑了,她笑了,太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笑了。不过,她也不动声色,语气带着些许埋怨:“陛下都这么大了,也没个正行。” 太后收起神色,抬眼望向北方。 许彬已经很久没有来信了,她实在是担心自己儿子的安危,所以上次才突然崩溃了。 “太后,那奴婢明天准备什么呀?”双喜皱眉,“陛下好像每次都吃的很少呢。” “你去乾清宫找那边的人问问,陛下平日里都爱吃什么。”太后道。 双喜颔首领命,心想以后陛下都来坤宁宫用膳吗? …… 夜色如墨。 朱祁镇今夜翻的是杨安妃的牌子,这是个御姐。杨安妃比朱祁镇大好几岁,在他少年时就服侍左右了。 软榻上。 杨安妃贴近朱祁镇,清凉的薄纱却难掩肌肤的细腻,青丝滑落,散落在他的胸口,幽香撩人,精致妖艳的面容对着他的脸,伸出一双柔夷捧着他的脸,声音柔腻又透着几分哀怨:“陛下,你终于想起臣妾了。” “朕怎么会忘记姐姐你呢。”朱祁镇嘴上浮现老司机的笑容。 杨安妃美目微动,这段日子,她也很想皇帝,可是太后那边不允许她主动来找皇帝。 她也是憋的太久了! “陛下……”她亲了上去。 半个时辰后。 她慵懒的趴在朱祁镇怀中,玉背迷人。 朱祁镇单手枕着自己的脑袋,一手搂着杨安妃,她面色绯红,美眸之中透着几分慵懒和满足。 她的脸极为精致,眼眸狭长,眼尾上翘,时刻散发着媚意,嘴唇水润小巧,配上脸颊旁的两抹晕红,真是要人命了。 朱祁镇休息了一会儿,起身,一定要降服这妖孽。 特么,终于过上皇帝该有的日子了。 …… 翌日,他差点没赶上早朝,坐在龙椅上,都感觉腰子隐隐发痛。 早朝之后,他召见了郕王朱祁钰。兄弟俩见面,还是表面热情,朱祁镇一手扶着腰,一边走在乾清宫的廊下,道:“哎,感觉自己年纪大了。” 朱祁钰嘴角含笑,一副‘我懂得’的表情,道:“皇兄,臣弟那有不错的丹药,吃了后,保证龙精虎猛。” “不行不行,是药三分毒啊。”朱祁镇连忙摆手,“老二,朕劝你也少用。平日里多锻炼,增强体质,那才是王道。” “皇兄你这个王道,用的真是入木三分。”朱祁钰大笑。 朱祁镇一笑置之,扶着柱子道:“你待会去朕的书房,选几本书回去,送给你那军师钨行道。别说朕送的,是你自己从朕这儿求的,送给他的。读书人嘛,都爱书。” “臣弟谢陛下。”朱祁钰一拜。 他暗暗心惊,陛下怎么突然提起钨行道呢?肯定不是教自己怎么去收买人心,几本书,也收买不了钨先生。 “听说钨先生来亲戚了?”朱祁镇扶着柱子坐下,像是随口道,“对于钨先生这样的人才,老二你得用真心去换。” 朱祁钰麻了。 钨先生家乡来了个亲戚,陛下是如何知道的?陛下派人盯着钨先生? “臣弟知道了。”他一拜,“皇兄日理万机,还能关心到臣弟,臣弟感激涕零啊。” 朱祁镇笑着摆摆手:“家事国事天下事,朕不敢不知啊。” 朱祁钰听了这句话,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陛下像是话里有话,警告我? …… 武英殿。 朱祁镇在这里召开了军机处的第一次会议,商议的就是新政推行。 泾国公陈懋,太子少保于谦,户部尚书徐有贞,中军都督府同知石亨,文华殿大学士杨贵芳,他们五人是初代军机大臣。 对于推行新政,陈懋和石亨是武将,他们无所谓。既然皇帝要推行,他们全力支持。朱祁镇需要的就是他们手中的兵,到时候出了乱子,得有兵出来镇压。 于谦,徐有贞和杨贵芳,他们都明白新政的利弊,鼎力支持皇帝推行。朱祁镇目光扫过他们五人道:“朕也知道,推行起来有千难万难,可大明朝等不起了啊。所以,朕决定,在河南县试点推行。” “陛下圣明。”于谦一拜,“河南那边是刘定之当政,他有这个能力。” “臣管着户部,对于河南的税赋,赈灾等,会优先支持。”徐有贞道。 “还得给刘定之选几个得力的助手去帮忙。”杨贵芳道,“臣在国子监物色了几个人,你们参考看看。” 说着,他拿出了五份资料,递给众人。 朱祁镇很满意这样的氛围,军机处要的就是办事高效。看过名单后,众人都赞同,朱祁镇立马下旨,给这五人封了官,送去河南。 “陛下,臣会给河南新都指挥使打招呼,有他的兵在,就是刘定之的底气。”石亨道。 朱祁镇心中豪气顿生。 如果河南试点成果显著,那大臣们还有什么理由反复新政的推行? …… 皇帝早朝时宣布,要在河南试点推行新政。 内阁和六部大臣,也都不好反对了,一是因为皇帝说的是试行,总不能反对皇帝试试吧?二是因为在河南,跟他们都没关系。河南布政使刘定之,是皇帝的心腹,做不好,那也是丢皇帝的脸面。 内阁大臣们回到文华殿后,除了杨贵芳,其他各个面色难看。性子最直的商辂道:“陛下设立军机处,什么意思?分内阁之权?内阁还需要票拟,军机处直接下令?” 杨贵芳弱弱的道:“军机处,主要是处理紧急军务政务嘛。陛下可没有削弱内阁的任何权力哟。” 其他大学士齐齐鄙视他,大家都不是三岁小孩,皇帝现在是说处理紧急军务政务,随着时间发展,肯定会削内阁之权。 “好了,我们自己做好自己的本分。”王直挥手道。 “行吧,就看看河南新政推行的如何咯。”陈循轻笑。 在他们看来,新政肯定是推行不下去的。尽管陛下做足了准备,可那是要削士绅利益的呀,那些人绝对会反抗。 尤其是地方,本就是士绅管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地方官最会这一套,能玩晕你。 …… 郕王府。 成国公,新会昌侯,刑部尚书等,都齐聚在这。 “王爷,陛下设立军机处,那都是他的人。”成国公皱眉,“陛下这是想集中他的权力,以后军机处上承下达,没我们什么事了。” 刑部尚书俞士悦点头附和:“是啊,内阁大学士多数还是我们的人。陛下竟然搞出一个军机处。” 众人都皱起了眉头,郕王朱祁钰一笑:“大家也不要慌,军机处毕竟刚刚设立。陛下也不会那么快去削弱内阁,况且,内阁就不会争了么?这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新会昌侯孙连道:“现在我们更应该关心那河南新政,万一试点成功,陛下肯定全国推行下去。” “哼,不可能成功的。”俞士悦挥手。 “万一呢?和刘定之可是一根筋啊。”孙连道, 成国公站了起来,道:“会昌侯的担心,不无道理。这样,派人去河南,牵制刘定之。陛下在那边大开杀戒,以为换去的人,都是他的人?” “国公,河南那边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曾经在那边做过都指挥使。”郕王抱拳,“你有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 成国公信心十足:“放心吧,诸位,新政绝然推行不下去的。呵呵,那刘定之弄不好还要丢官帽。” 会昌侯孙连大笑:“那就有意思了,刘定之失败,丢的可是皇帝脸面。” 众人嘴角都扬起了玩味的笑容。 郕王向着大家摆摆手:“不要忘了正事,马上就要收赋税了,记得充实我们的小内库。” …… 黄昏。 朱祁镇来坤宁宫吃饭,发现宫女和太监们都不在。太后一个人正在煮粥,一袭素雅长裙,却难掩清丽之资。 “母后,这……什么情况?”朱祁镇环视一圈问,“她们人呢?” 太后双目清雅冷淡,看都没看他一眼,注视着那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砂锅,淡淡道:“本宫今天让她们休沐了。” 朱祁自己坐下,问:“一个人都不留下啊?” “有问题吗?”太后撇一眼,“她们不在,我们今晚就喝粥。听说你在祥符的时候,与灾民同吃同住,喝了十几天的粥?” 朱祁镇摸了摸肚子,满脸怀疑的表情:“给灾民的粥,起码是熟的,母后你……熬过粥么?要不,还是让御膳房做吧。” “不行!”太后面色寡淡,声音冷冷。 说完,她起身,用湿布包裹着砂锅,端到朱祁镇的面前。她很自信的打开锅盖,一股热气冒了出来。 朱祁镇低头看去,表情凝固了。 你管这个叫粥?黏糊糊的,还烧黑了。 “自己拿碗。”太后似乎没有觉得自己的粥有问题,瞪一眼,“自己盛。” “呃,母后,你先。”朱祁镇扶额。 太后自己盛了一碗,把勺子递给了朱祁镇。没办法,他只好也盛一碗。太后低头小口小口吃起来,面色平静。 朱祁镇只好硬着头皮开吃,心中吐槽,次奥,这比祥符灾民的粥还难吃啊,烧糊了,还有点苦。 “嗯,是不是水放少了点?”太后十分认真的表情,“下回改进。” “还行。”朱祁镇违心道。 太后看着大口吃的朱祁镇,清冷的眸子浮现一抹柔意:“你年轻,吃的多,把剩下都吃了。” 朱祁镇差点呛死:“啊?” “不好吃?”太后美目陡冷。 “好吃!”朱祁镇心一横,拿起勺子大口大口的闷,终于吃完。 太后那双美眸清冷依旧,偶尔还透着些许温柔。因为恍惚间,她看到的是自己的儿子。 …… 已然入秋。 朱祁镇主要心思还是放在河南推行新政之上,秋收之后,就要开始征收赋税,正好推广开来。而且,整修河道,也需要人,那就让那些士绅大户按照新政出钱出人。 当然,他也重视这次恩科,实在是缺少可用之人。礼部尚书胡濙,一把年纪了,还被他拉着加了几次夜班。 这日黄昏,朱祁镇匆匆来坤宁宫用膳,吃完,他还得去找胡濙商议科考题目的事。哪知道,一进门,又只看到太后一个人。 “啥情况?又让她们休沐了?”朱祁镇扶额。 “不行吗?”太后正端着锅,准备煮粥。 朱祁镇连忙上前接过铁锅,挥手道:“那还是朕来吧,不吃粥,朕炒几个菜。” 没办法,上次的粥吃出心理阴影了,黑乎乎的,那也能吃? 他前世是跟老妈学过炒菜的,手艺还不错。太后慵懒的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朱祁镇围着一个围裙在那忙活,她嘴角微微扬起。 半个时辰后,三菜一汤上桌了。 太后看着桌子上冒着香气的菜,美目明显有些意外。朱祁镇已经饿了,拿起碗就开始盛饭,道:“尝尝,应该不难吃。” 他因为还约了胡濙,就大口开吃起来。太后拿起筷子,小尝了一口,美丽的大眼睛瞬间亮了,竟然有些可爱。 “还行。”她连续往自己碗里夹菜。 “缺少很多料,盐也不够精,不然会更好吃。”朱祁镇埋头边吃边道。 太后小口吃着,保持着优雅,反正她已经把菜夹进自己碗里了,她清冷的眸子微微眨动:“这几道菜,你能不能教教我?” “当然能啊。”朱祁镇脱口道,“为了太后,朕倾囊相授。” 太后那水润嘴唇微微抿动,声音轻柔:“那待会就教吧。” 朱祁镇果断摇头:“不行,朕约了胡濙,朕要是去晚了,胡老头会喷朕一脸吐沫,你信不信?” 太后噗嗤笑出声:“胡老是四朝老臣了,你尊敬点,也是应该。” 不知不觉,两人吃饭的氛围和谐了不少。朱祁镇麻溜的吃完,碗筷一扔,大步去了,声音传来:“母后,朕炒菜,你洗碗啊。” 太后抿了抿嘴,慢悠悠的吃着,小声嘀咕:“味道是真不错。” 吃着吃着,她那双美眸骤然变得冰冷,把手中的筷子猛地扔下。 …… 礼部大堂。 朱祁镇大步进来,看到礼部尚书胡濙正在那奋笔疾书。 “胡老,整完了没有?”他笑问。 “陛下?”胡濙放下笔,就要参拜。 朱祁镇连忙摆手,示意别多礼了。他来到胡濙的桌子前,上面堆了厚厚的书,都是四书五经,科考的题目就从这里面出。 “胡老,咱们这次恩科,能不能搞点创新,不要从这里面出题?”他问。 “这哪行?读圣人书,当然是从四书五经出题。”胡濙道。 朱祁镇拧了拧眉,而后点头。 他知道,改变不是一时间就能改的。虽然他希望未来的大明,有人懂科学,有人懂医学,有人懂经济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