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同意,对吧?” 穆时已然从鬼君的目光裡读出瞭他的意思,说道, “所以,今晚真的要打架收场瞭?我们俩打起来,起码要打个山崩地陷……还是点到为止吧,谁先伤到对方,就算谁赢,怎么样?” 她甚至把胜负的规则都定好瞭。 鬼君摇瞭摇头,说道: “穆时,这种事不是靠打架的胜负就能决断的——这是我的职责,亦是天道法则。” 穆时脸上带著笑意,道: “那你知道,最原始的天道法则是什么吗?弱肉强食,胜者为王。” 穆时伸出手,隔著衣袖抓住瞭鬼君的手臂,她拉著对方就要往外走。 但鬼君却紧皱著眉摇瞭摇头,他后退一步,与穆时僵持,色泽黑沉的眼眸中,竟露出瞭一分乞求和两分慌乱,这一瞬间,他和贺兰遥重迭在瞭一起。 穆时的手松开瞭。 鬼君也没有要继续强势下去的意思,他低著头,捋平衣袖上的褶皱,低声道: “你至少要告诉我,这个亡魂的来历与执念吧……” 穆时问道: “你看不出来吗?” “你的灵力将她藏得格外严实。” 鬼君看向穆时腰间的乾坤袋,说道, “我能察觉到她的存在,已经很不容易瞭。这世上若没有剑塚禁制,你腰间这小小的袋子,便是最难解的瞭。” 穆时别过头去,道: “禁制这东西複杂与否,对你而言都没有区别吧?” 鬼君轻轻摇头,回答道: “惭愧,无视禁制的体质,隻适用于没归位时的我。那是天道封印我的灵力时,造成的一丝错漏。现在的我,再也无法带你强闯剑塚瞭。” “我已经不需要强闯剑塚瞭。” 穆时也摇瞭摇头,摇完头后,她抬起头,用有些複杂地目光看著鬼君,说道, “这样就好,再也不会被人欺负瞭。走吧,我们出城,这裡可不是能放亡魂出来的地方。” 穆时转身便要往城外走。 鬼君回过头,看瞭看汐城的灯火。 穆时见他停留在原地不走,提醒道: “你倒是跟上来呀?” 鬼君这才迈开脚步,跟上走在前面的穆时。 “抱歉,我应当等到上元节结束,再戳破你身上藏著亡魂的事情的。” 鬼君的声音有些低落, “这是你第一次在凡尘裡过上元节,你期待瞭很久的,我把它毁瞭。” “是我的问题。” 穆时背对著他说道, “我不该带著亡魂来见你,明知道你是掌管生死轮回的幽州酆都之主,还妄想著瞒过你。” 鬼君沉默瞭片刻,说道: “我熟悉的穆仙君,会不由分说地骂我一顿,说看花灯的兴致没瞭,都是我的错。” “好久没听见‘穆仙君’这个称呼瞭,现在大傢都喊‘穆仙尊’瞭。” 穆时有些别扭地问道, “我也没那么不讲理吧?” 鬼君肯定道:“有的。” 穆时抬高瞭声音:“……没有!” 鬼君十分确定地说道:“有。” “啊……” 穆时烦躁地抬起手,把自己的头发搓瞭一遍,最后顶著毛毛躁躁的头发道, “我说没有就没有!” 鬼君答应道:“哦。” 片刻后,鬼君问道: “现在为什么讲道理瞭?” 穆时回过头,用不善的眼神看著他,心想: 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你也就仗著是你,要是换成别人,这时候早挨瞭我三百句骂瞭。 “若活不到十九,横冲直撞坏脾气不讲理,不是什么问题,毕竟人死瞭不知身后事,当然是怎么爽怎么来。” 穆时也算是承认瞭自己从前不讲道理, “可我活过瞭十九,现在已经二十瞭,以后还会活很多年。我得向前看,多考虑考虑怎么与人相处。唉,真麻烦。” 她顿瞭顿,又抱怨般地说道: “这些麻烦,都是你带给我的。” 鬼君错愕片刻,眼中升起淡淡的笑意。 “你觉得很麻烦吗?” 鬼君望著穆时的背影,说道, “可是,将你强行留在瞭这世间,是我于那浮世一梦中,做过的最正确,最自豪的事情。” 穆时哼瞭一声,道: “是是是,救命恩人。” “还有,别担心毁瞭我的上元灯节。” 穆时没好气地说道, “我才二十,身体康健,命还长著,明年、后年、大后年照样能看花灯,想看多少年,就看多少年。” 鬼君跟在后面。 他一直很清楚,祝恒为什么能那么水到渠成地将他算计入局。 不管讲不讲道理,穆时都很可爱。历劫时遇到这样一个人,自己的心往何处走,他哪有选择的馀地? “你头发乱瞭。” 鬼君出声提醒道, “我帮你梳一下吧?” 穆时问他:“荒郊野岭裡梳头?” 鬼君回答道:“今夜月圆,寻一处有水的地方,以水为镜,再用水稍稍打湿头发,正好方便梳理。” “哈。” “若不愿在外面梳头……” 鬼君对穆时说道, “我的鬼灵车在山裡,裡面有铜镜,也有铜盆,隻需要用聚水决,就能弄来水,鬼灵车裡,不算是荒郊野岭吧?” 穆时问道:“你每次出门都带马车?” “你出门不也带剑吗?” 鬼君打量著穆时,说道, “碧阙剑肯定在乾坤袋裡吧?” 穆时毫不客气地呛他: “剑和马车能是一回事吗?你不会还带瞭阴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