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成文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并未慌张: “我没有要背叛阁主的意思,隻不过,我刚入门时,莫师兄对我很是照顾,我一直惦念著这份恩情。如今他已经走到末途,无可救药瞭,我想帮他做点什么。” “他想见穆仙君,我觉得见瞭也不会出什么事的,便来请你瞭……这件事我之后会自己告诉阁主。” 穆时闻言歪瞭歪头,说: “你还挺有情有义的。”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平淡,蔚成文听不出来有多少是夸赞,又有多少是讥讽。 穆时放下手臂,说道:“给我带路吧。” 穆时回身对景玉喊道: “师姐,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不用给我留门,我自己能翻墙回来。” 景玉应瞭声好。 不过她还是打算给穆时留个门,这毕竟是天机阁的天城,不是太墟仙宗的墟城,飞簷走壁、不走正门多少有些不礼貌。 蔚成文带著穆时往问天楼走。 进瞭问天楼后,蔚成文没有沿著修葺在墙壁上的楼梯往上走,而是直接进瞭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小门后方是一条阴冷的石道,一直向裡面延伸,没有岔路。 石道没有窗户,阴暗极瞭,蔚成文提著一盏灯照明。 穆时走著走著,手裡就握上瞭剑。 这条石道狭窄逼仄,不适合剑修拔剑。但这限制不住穆时,如果蔚成文有什么异动,她就用碧阙剑,把他和石道一起斩瞭。 走瞭一段路后,前方出现瞭向下走的阶梯。 穆时跟著蔚成文向下走。 走瞭没几步,她就听见瞭水浪声,越往下走,声音就越大。当她走完这一段阶梯的时候,天机阁的水牢就呈现在瞭她的眼前。 一片巨大的、水浪翻涌的地底湖泊。湖泊的中间有一条稍高于水面的路,沿著这条路往深处走,就是天然形成的岩洞,也就是水牢的牢房。岩洞数量繁多,道路曲折蜿蜒,若是不熟悉地势,会很容易迷路。 不知道拐瞭多少个弯后,穆时见到瞭莫嘉志。 蔚成文停在洞口,没有跟穆时一起进去。 莫嘉志胸口以下的位置都浸在冰冷刺骨的水中,两条手臂被锁链捆著,向上张开,吊在岩洞的石壁上。 这个曾经温柔又从容的俊俏青年,此时皮肤都被泡皱瞭,头发湿漉漉的,脸上不见半分血色,苍白极瞭。 穆时伸出手探瞭探,莫嘉志身上一点灵力都没有,和凡人无异。看来,祝恒是真的把他的灵根剔干净瞭。 “这水牢,修士兴许还可以忍一忍,凡人迟早要被折磨死。” 穆时站在水边,对莫嘉志说, “你师父还真是不留情面。” 莫嘉志疲惫地抬头,说道: “我命不好,没有碰到剑尊那样的师父。” “也不好说。” 穆时从乾坤袋裡拿瞭个垫子出来,在莫嘉志面前坐下,说道, “我虽然不怎么听话,但从来没做过要师父性命的局,所以我也不清楚,曲长风遇到这种情况会如何处置徒弟。” 莫嘉志的语气裡有羡慕,也有心死: “倘若祝恒能像你师父那样,隻收一个徒弟,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我又怎么会犯上作乱?” “倒也是这么回事,我师父要是给我收个师弟或者师妹,我可能会马上叛出师门吧。” 穆时顺著莫嘉志的话语斟酌瞭片刻, “可是,莫师兄,就算我师父再收两个、收三个甚至更多,我再怎么不乐意,也不会去构陷他。” 莫嘉志仿佛听见瞭笑话,问道: “哪怕他把所有的东西,包括碧阙剑,都给你的师弟师妹,你也能坦然接受吗?” “肯定不会一下子就接受。” 穆时摸瞭摸碧阙的剑鞘,说道, “但是,最后肯定是要接受的。他收留我,从来都没有苛待我,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传授于我,这就已经足够瞭。至于他的东西,他想留给谁就留给谁,随他的便。” 莫嘉志咬瞭下牙齿,说道: “这隻是你的设想,你要是真的亲身经历,才不会有这么从容!” “那也没办法啊。” 穆时看著情绪有些激动的莫嘉志, “毕竟事实上,我师父就隻有我一个徒弟,没有收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我没法亲身体会你的感受。” “说起来,我不太能理解,你混血就混瞭那么一丝,你的天赋也足够弥补这份缺陷,祝恒为什么还要收林桑储这个二徒弟?” 莫嘉志手掌攥成瞭拳。 他在水牢裡关瞭大半天瞭,手指头也冰冰凉凉的,攥拳的时候都会感觉到冷。 过瞭好半晌,莫嘉志才开口: “林桑储那批弟子入天机阁的前两天,我打伤瞭一个欺辱人魔混血的人。” 穆时问:“隻是打伤?” 莫嘉志回答道:“……重伤。” 穆时追问道:“是修士吗?” 莫嘉志低下头:“是个凡人。” 穆时摇瞭摇头,叹瞭一口气。“莫师兄啊莫师兄。” 穆时往前坐瞭坐,对莫嘉志说道, “修士对凡人出手可是大忌,凡人做错事情,去惩罚他们的应该是官府衙门,而不是你这个仙修。” “你出手教训教训也就算瞭,但你把人傢打成重伤瞭,这可就说不过去瞭。” 莫嘉志有著自己的道理,说道: “此人不是一次犯错,我打他的那次,是我第四次见到他欺负人魔混血的孩子瞭。” “我也是人魔混血,我年幼时也被欺负过,遇到这种事,我难道不该出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