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病瞭,喝药才能好。” 黎应梦问:“不喝药会死吗?” 曲长风回答瞭她的问题: “病死的话,可是很煎熬很痛苦的。” 黎应梦这时终于低头喝瞭勺子裡的药,但才喝瞭半勺子,就苦得整张小脸都拧巴起来,趴在床沿上吐。她吐著吐著就哭瞭起来,哭得仿佛天要塌下来瞭一般。 曲长风把药放到一边,给她拍著背,直到她不再吐瞭,才给她擦瞭擦嘴,把她放在瞭床上。 他对走进来的医修说: “我说瞭药裡得放糖。” 明决抱著手臂纠正他: “药裡不能放糖,而且放瞭糖也一样又酸又苦又辣,没什么区别。” 黎应梦病得昏昏沉沉,又要睡著瞭。 她很伤心,又生瞭病,数日裡,都是睡瞭醒,醒瞭睡,一开始每次醒瞭都要哭,后来哭泣的次数渐渐地少瞭。但她仍然不愿意吃饭,也不肯吃药,隻是勉勉强强就著水吞服过几粒辟谷丹。 她病得越来越厉害,但情况没有很糟糕,在一场险些吓坏瞭曲长风和明决的高热之后,她竟然又慢慢地好瞭起来。 那是个夏日的午后,蝉鸣声十分聒噪,她有些烦躁,在床上躺不住,就下瞭床,往外面走。 她身上穿的已经不是若岚山灵族那格外有特色的衣服瞭,而是太墟仙宗的宗服。她还没拜入太墟仙宗,这衣服隻是孟畅找来给她穿的。 她从院子的后门出去,进瞭问剑峰的后山。她慢吞吞地挪动脚步,在山野裡行走。 这裡虽然灵气丰裕,但和她熟悉的若岚山很不一样,没有系著红色绸带的巨树,没有会跳到她头上,啄她脑袋的小鸟,更没有那些手捧著果实,感谢山水的赠予的人们。 黎应梦走著走著,就听见瞭水声。她小跑过去,这是她卧病在床以来第一次奔跑,跑得有些吃力。她看见瞭山涧,她顺著流水走下去,竟然看见清澈溪水中,躺著一把碧色的剑。 这是曲长风的配剑,碧阙。 它比玉石还要漂亮,被流水冲刷著,更显出通透和漂亮水润的绿意。 黎应梦若有所感地抬头,曲长风枕在一棵树上,没有要向下看的意思,大概是睡著瞭。她脱掉鞋袜,尽可能轻地踩进山涧中,弯下身,握住瞭碧阙的剑柄。 而后,“锃”地一声,碧阙剑出鞘瞭。 “啊……” 曲长风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他早已察觉到黎应梦的到来,也知道她走进溪水裡是想碰碧阙剑,但他无论如何都没猜想到,碧阙剑出鞘瞭。 “我、我隻是想试试看,它是不是有千斤重,我,我……” 黎应梦像是做坏事被发现一样,立刻把剑塞回瞭剑鞘裡,但不知道是不是塞的办法不对,碧阙有一截剑身露在外面,收不回去。 她憋著一股劲把剑往剑鞘裡按,脸都憋红瞭,碧阙还是没有收进去。 看著幻境的守剑人大笑出声。 贺兰遥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碧阙一直是一把很任性的剑。”守剑人捋著花白的长胡须,说道,“别想轻易拔出,但更别想拔出来就不负责瞭。” 曲长风从树上坐起来。 黎应梦垮著小脸,说: “……对不起,我不该碰你的剑。” 贺兰遥露出瞭惊讶的表情: “‘对不起’?她竟然会说对不起?” 这要是别的剑修,肯定已经要气炸瞭。剑对剑修来说就如同道侣,剑被摸瞭,和道侣被咸猪手玷污瞭也没什么两样。 可是,曲长风并没有生气。 他感慨道:“宿命可真是神奇的东西。” 他救瞭一个灵族的孩子回太墟,这个孩子刚好能拔出碧阙剑,这未免也太巧合瞭些。 曲长风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他低下头,望著正在山涧中和碧阙较劲的小孩,问: “应梦,你想学剑吗?” 黎应梦露出茫然的表情。 曲长风从树上跳下来,他蹲在溪边,对抱著碧阙剑的黎应梦说:“你要是愿意学剑,我就把碧阙送给你。” 贺兰遥和守剑人眼前的场景变瞭。 从蝉鸣不歇的问剑峰后山,变成瞭问剑峰的前院。 曲长风、孟畅和明决都在,明决沉默不言,孟畅则是表现出瞭难得的强硬。 “不行!绝对不行!” 孟畅拒绝道, “当你的徒弟就要入宗籍,入宗籍要测灵根,也需要验血统。到时候测出来是个人魔混血,你要怎么跟长老们解释?” “你这种身份,收个半魔当徒弟,会掀起多大的风浪?你心裡没有数吗?我要是答应你,我都能被口水淹死。” 曲长风说道:“她不是真的人魔混血,我也不在意长老们怎么说。” 孟畅有理有据地分析道: “师兄,一个孩子在正道以半魔的身份生活,要受多少冷眼?那些明明没有多少魔族血统,最后却还是入瞭魔的人魔混血,入魔的原因不正是他人的排挤吗?” “而且,这个孩子身负血仇。灭她全族的人不知道是魔族还是修士。如果是修士,一定是很厉害的修士,多半在某一个门派或世傢裡有很高的地位。倘若未来她知道仇人的身份,她会不会为瞭向一个人複仇,掀掉正道的一个大门派?” “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修真界,会不会因此再次掀起惊涛骇浪?凡人会不会因此遭受波及?倘若导致平静不再,导致无辜生命死去,她与魔族,与那些披著人皮的妖魔又有什么两样?” 曲长风说:“我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