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时抱著剑叹气, “我带著这剑出门,谁都知道我是穆时,没隐私啊。” 好吧,这的确是个问题。 看不惯曲长风的人肯定很多,要是他们知道穆时的行迹,说不定会想方设法地加害她。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就算是大乘期,可能也会栽在阴招上。 不过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贺兰遥总觉得以后还是她算计别人比较多。 景玉拿著《鸳鸯集》,抬头看著天,有些出神。 “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景玉摸著书封, “书上说,镜观佛子是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见到雀鸟的尸体会落泪。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穆时瞧著景玉手中的书。 “师姐,人是会变的。” 穆时伸直瞭腿,放松筋骨, “没有爱上公主时,他是佛,佛嘛,就是温柔又慈悲的。可是当他爱上一个人,走下佛莲,他就不再是佛瞭。” “爱上公主,抛却责任殉情而死,失去佛子的身份,不再受佛法拘束,作为亡魂游离一百多年。他从无私的佛变成瞭有私心的人,又从人变成满心执念的恶鬼。” “一百二十多年的时间,发生这样的转变,也不算是变化剧烈。” 穆时顿瞭顿,说道, “让本该红尘之外的人,懂得常人的七情六欲,真的不是什么好事。有些人就该永远坐在佛莲上,不入红尘,不懂红尘。” 贺兰遥侧头看著穆时: “无情道修士还懂这些吗?” “可能是追她的人太多瞭。” 景玉揶揄道, “被追出感悟瞭。” “无情道怎么瞭?无情道又不是傻子。” 穆时看瞭看左边,又看瞭看右边, “师姐你劝下你们峰裡的人吧,那种喊著‘我有钱,我一定给你富贵的生活’的人太多瞭,我知道你们丹修有钱,但换个剑修钓吧,我真的不在乎钱。” 贺兰遥更惊讶瞭:“剑修不在乎钱?” 他是中州人,以前也常在中州活动,见过天剑阁和万岳剑楼的剑修。 剑修最喜欢拜访的地方是天铸阁,去天铸阁一定要带的就是钱,所以大部分剑修的腰包都被天铸阁掏空瞭,甚至倒欠一屁股债。 有些剑修恨不得把“我很穷,快给我钱”贴在脑门上,还有自己把自己送上合欢宗求包养的。 在贺兰遥的印象裡,剑修、剑、钱,这三个词有著密不可分的关系。 景玉想起穆时扔掉钱包买不到梨子的事情,憋住笑,说: “我们旁边这个剑修有点特殊。” 穆时抱著剑点点头: “我可是问心剑的剑修,怎么可能不特殊?” 穆时抬头看瞭看天色,又低下头,从乾坤袋裡往外拿东西,问: “你们会玩七星棋吗?” 景玉摇瞭摇头: “你怎么还玩起游戏来瞭?” 贺兰遥问:“你会玩中州的游戏?” “明决教的。” 穆时把棋子递给景玉, “师姐,我教你吧。” 穆时低著头,自己先下瞭一枚棋子,说道:“师姐,你把你的棋子下这裡……” 景玉依言落瞭棋子。 穆时一步一步的教,告诉她什么时候赢,什么时候会被吃棋。教得很慢,很温吞。 景玉意识到瞭一些事情。 一个人的身上,有时候会带有过去的影子。就比如教人下棋,当年别人是怎么教这个人的,这个人就会怎么教别人。 穆时并不是那种脾气温和的人,她现在教人的慢和细致,大概是从教她的人那裡学来的。 穆时和明决的关系,或许并没有那么差。 大约过瞭小一个时辰。 景玉差不多学会瞭玩法,贺兰遥也加入瞭棋局,三个人在棋盘上厮杀。隻不过景玉和贺兰遥,比穆时想法多一些—— 明明在等一个参加过仙魔大战的大乘期的鬼魂佛子,却目中无鬼地玩起瞭游戏,我们仨可真厉害啊。 不过玩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瞭。 太阳开始沉没的时候,穆时把棋盘收瞭。她抱著剑,背脊挺直地坐在台阶上,等待鬼魂出现。 但等到天色全黑,也还是没有动静。 “现在已经到瞭你盛我衰的黑夜瞭。” 穆时稍稍歪头,脸上带上瞭渗不进眼底的浅笑,对著空无一人的街道说, “前辈还是不出现?是惧怕我吗?” 冷风在白城的街巷中呼啸著吹过,携著阴气,格外地阴冷。 “我不是来打架的,我是来做交易的。” 穆时晃瞭下自己捆著夹板,吊在脖子上的右手,叹息道, “我这个样子,我打得过你吗?我还带著个凡人,要是打起来,肯定会伤到他。” 贺兰遥哽住瞭。 原来他是穆时展现诚意的一环。 又被算计瞭。 携带著阴气的风聚瞭起来,黑色的夜雾凝聚成瞭一道人影,他穿著黑色的僧袍,披著华贵的黑金色袈裟,左手掌心向右,竖直摆在面前,右手捏著一串珠子。 他五官长得很美,眼帘半垂,睫毛纤长,看起来像垂视衆生的佛陀。隻是成为鬼后皮肤太苍白,俊美中带著一丝阴柔。 “就是你加固瞭云府的阵法?”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著穆时,乌黑无光的眼瞳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你耽误瞭我取魂,还敢见我,你不怕死吗?” 穆时叹瞭口气,站起身,说道: “前辈,你见过这把剑吧?我是曲长风的徒弟,灵寒仙尊的徒孙。你取云临的魂,就是要她的命,我和太墟仙宗怎么能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