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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宇文屠户

晋末育燕,铸海棠 墨茗忧伤 2746 2024-09-09 21:59
   宇文坚边走边吩咐道:“今个洛阳派来的刺史就要到了,就当我替王公提前造势了。   钱不够的就去府上支,哪家敢不卖,都给我记下来,今后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   你先去忙,我去府里点个卯。”   宇文坚裹着黑色大袄,带着普拔踩着残雪走了。   一声锣响,房檐下的积雪抖落而下。   大宁楼前,有大汉扯着嗓子吆喝道:“大宁楼,王公包,纯羊肉,一文钱嘞。”   “那黄须儿,你喊的可是真的?这黄坨坨真的只要一文,还纯羊肉的?”   “大宁部送来的羊肉,幽州仓里的麦粉,保真!”   “是先前救灾的那个大宁部?”   “对。”   “给我来一个,大宁部的好赖尝尝。”   “我也来。”   望着楼下七嘴八舌的疯抢,宇文坚扭过头,放下了头顶的狗皮帽,护住冰凉的耳朵,他知道的,有人连那一文钱都拿不出的,但他不敢不要。   一到将军府门,宇文坚就迎头碰上了祁弘,这也算是府内为数不多的熟人了。   “祁主簿。”   “咦,秘书郎。你不是开了间大宁楼,生意可红火?”   宇文坚伸手一请,两人并肩而行,摇头道:“勉强养些下人罢了,我大宁楼的羊肉再鲜,也抵不过食客兜中无子啊。”   祁弘叹气道:“多事之秋,活着都不易,更遑论吃肉了。”   眼看要到中堂,祁弘道:“不跟你多聊了,我先去见明公。”   “稍后我让楼内送一桌羊肉到府上,以谢祁兄多日的照顾。”   “你啊你,为兄愧领,先谢过了。”   望着祁弘急匆匆的背影,宇文坚眼露黯然,心道:“怕是连这等日子,也安闲不了几天了。”   推门进屋,火盆早已被府内仆人烧的通红,眼见四下无人,宇文坚索性脱了靴子,对着火盆烤了起来。   搞定了脚老爷,推门开窗换气,冷风突来,吹的宇文坚一个激灵。   揉揉鼻子,唤来仆人洗漱一番,宇文坚拉着软垫,凑到火盆旁,这才舍得将怀里的羊肉包子拿出来,边烤的底面焦黄,边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办公时间恰饭的宇文坚自然留着心,眼角余光一瞥,就见有人将头缩到了门后。   “且慢。”   宇文坚叼着包子起身出门,拉住了一个少年的肩膀。   少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颤颤巍巍的抖动着身体,显然是怕极了。   宇文坚将嘴里的包子拿在手上,哼道:“你是哪位派来的奸细?”   “啊!”   不待回话,少年肚子里突然发出一阵咕咕叫,本是肃然的宇文坚突的笑了起来,问道:“可是饿花了眼,且等着。”   说着宇文坚转进屋内,将剩余的两个包子拿了出来,递给少年,道:“吃吧。”   少年先是咽了口口水,随后饥饿感战胜了理智,拿起包子狼吞虎咽了起来。   宇文坚看他吃的急,转身又去倒了碗温水放到旁边,谁知这少年吃着吃着,竟哭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子伴着羊肉包子,尽数送进了嘴里。   瞧这小子最多十岁,穿的却是军服,八成是府里新来的军户,在充当临时仆役用。   军户,军户,子承父业,世代当兵,务农时是农,农闲时训练,要用时拿出来就用,但如今这年头真堪用吗?   想到这,宇文坚瞬间觉得嘴中的包子失去了滋味,军户制度一旦被钻了空子,到最后便是务农时无农,农闲时无人,要用时充作炮灰挡灾,上位者又岂会把他们当成活生生的人,数字尔。   眼见少年消灭完包子,宇文坚将水碗递过去,少年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倒是跟喝酒同个豪兴。   眼见少年将碗小心的规置到台上,起身抹抹嘴,伸出脖子道:“小的打扰了贵人用餐,断头饭也吃了,断头酒也喝了,我家也算出了个饱死鬼。   杀吧!”   宇文坚顿时给气笑了,哪家杀人还管羊肉包子的。   起身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宇文坚道:“滚吧,下次再争不过别人,可不会有包子吃了。”   “贵人....”   少年呆立当场,嗫嚅着嘴唇。   少小离家,又跟着一帮大老爷们,若不是其中有几个乡党帮扶,他怕是走不到蓟城就得没。   训练时受伤挨打,苦只能往肚子里咽,若不是饭时没打过别人,被抢了饭,他也不至于闻着味就走不动道了。   一只脚踏进门的宇文坚联想到前些日子甥舅俩为了活命,答应王俊的那万匹军马,细想来都是债。   就算宇文部是东部草原上的小霸王,也抵不住年年造,但眼瞅着这没几个月便要开春,是明年了啊。   想到此处,宇文坚苦脸自嘲道:“贵人?我乃债人也。”   没多久,门帘再次掀开,走进来一个年轻人,穿着宽袍,袒露着白皙的胸膛,一进屋就奔着软榻躺了下来。   案边的宇文坚头都不抬眼,单嗅酒味就知道是卫景回来了,打趣道:“卫大人这是昨个未归,还是今个刚起啊,怎日日养生清谈,竟成了这副模样。”   “宇文屠户,你个卖羊肉的,怎懂我才?   若不是琇琇去的早,我这堂堂丈夫,怎可能与你个鲜卑儿同屋。”   骂过后的卫景就近爬到案上,拿起壶咕咚几口温水,察觉味不对,又吐了半口,骂道:“这府中仆子耍诈,酒水都不供了,可恶!”   说着身子一滚,在坐塌上大字而躺,吹嘘道:“你个小小屠户莫笑我癫,实则你不懂这世间美妙。   天天不是混在羊腥,就是拌着铜臭,岂能与我这修道者比。   昨日小宴只是对迎接和刺史的彩排,今晚才是大戏。   哪怕如此,在小宴上,各家都拿出了多年珍藏,分予众人品尝,那美婢纤纤,腰肢嫩的能流出水来,尔等无福消受罢了。”   瞥了眼卫景的胯下,就这还放浪形骸?   头一回见把嗑药,群乱当成豪言来讲的。   许是见宇文坚不搭理他,卫景打了个哈欠,困道:“这刚睡醒便乏了,不服石提神,今夜怎能陪好刺史,一展所学。”   好歹同窗半月,宇文坚起身收拾桌案,自当多事的说道:“二夫人早去,又无子嗣,你这一支还不如卫伯玉那支显贵,继续放浪下去,怕是这王府你都难呆。   作为同僚,坚劝你一句,和刺史这潭水,你最好别掺和。   言尽于此。”   眼见宇文坚阔步出屋,许久,躺在那的卫景似是想到了伤心事,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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