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尼治公园内。 　　 泡利对科罗尼格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因为对方出自哥本哈根大学理论物理研究所，属于量子论的正统学派。 　　 妥妥的名门正道弟子！ 　　 当然，物理学圈子里，更喜欢称呼哥所为“玻尔研究所”。 　　 泡利想通过观察科罗尼格，来评估玻尔研究所的实力底蕴。 　　 虽然他已经决定来量子研究所当助手，但是也对另外几处很好奇。 　　 而且他经常犀利点评物理学诸多大佬。 　　 尤其是对玻尔，泡利还是无比钦佩的。 　　 对方的实力绝对在他之上。 　　 而且玻尔提出的量子轨道概念，是开宗立派式的伟大创新。 　　 远不是不相容原理可比。 　　 所以，泡利对于玻尔研究所，还是保持敬畏之心的。 　　 “你好，科罗尼格。” 　　 “玻尔研究所是量子论研究的圣地之一。” 　　 “想必你一定是玻尔教授的得意弟子吧。” 　　 科罗尼格看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胖子，表现的也很随和。 　　 虽然对方的风评不讨喜，而且行事非常高调。 　　 但是他却有种欣赏的感觉。 　　 之前泡利给众人讲解实验仪器时，他听后很有收获。 　　 在他看来，这可能就是泡利的性格独特而已。 　　 至少他是能忍受的。 　　 于是，科罗尼格笑道： 　　 “泡利，你过奖了。” 　　 “玻尔教授手下天才如云，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那个。” 　　 “你看，我还在准备明天分享的内容呢。” 　　 “就是担心自己讲不好，让大家笑话。” 　　 泡利一听就来了兴趣。 　　 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讨论学术问题。 　　 这让他能产生极大的满足感。 　　 眼前这个科罗尼格虽然看起来普普通通，但是却别有一种沉稳的气质。 　　 泡利觉得对方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 　　 “科罗尼格，你想的有点太多了。” 　　 “明天大家就是很随意的交流。” 　　 “就像一场放松的沙龙。” 　　 “反正我是啥都没准备。” 　　 “不过，我倒是想问布鲁斯教授几个量子论的问题。” 　　 科罗尼格非常羡慕泡利的洒脱。 　　 关键人家有洒脱的资本。 　　 如此年轻，就发表了不相容原理。 　　 未来不可限量。 　　 接着，泡利又继续好奇地问道： 　　 “哦，我可以看看你的研究成果吗？” 　　 “一定是非常nice的原创工作吧。” 　　 科罗尼格对泡利产生了好感。 　　 他内心想着： 　　 “泡利是量子论的天才。” 　　 “我这篇关于第四量子数的论文，正好可以让他提点意见。” 　　 “说不定还能帮我完善一些漏洞。” 　　 “这样明天我就更有把握了。” 　　 科罗尼格越想越美，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他爽朗地说道： 　　 “当然可以啊！” 　　 “还希望你能指出我论文中的错误。” 　　 “我好及时修改。” 　　 说罢，他便将论文递给了泡利。 　　 眼中满是期待。 　　 泡利接过论文一看，面色震惊，笑道： 　　 “哇！” 　　 “科罗尼格，我就知道你是深藏不露。” 　　 “没想到研究的是如此前沿的方向。” 　　 “第四量子数啊！” 　　 “那可是很多物理学家心中的梦想。” 　　 科罗尼格听后，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虽然他比泡利要大上几岁，但是对方比他可强多了。 　　 所以，能得到泡利的称赞，科罗尼格心中还是很美滋滋的。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六月的天气，格林尼治公园里鸟语花香。 　　 李奇维带着众多物理学大佬，悠然地散步其中，给公园增添了一抹智慧的气息。 　　 绿荫草地上，几个孩童在嬉笑玩耍。 　　 大人们则崇敬地望着突然而来的一群人。 　　 “快看，他们都是伟大的科学家。” 　　 “领头的那位，可是大名鼎鼎的布鲁斯教授呢。” 　　 “你们以后也要好好学习，成为那样的人物。” 　　 此刻，公园一角处。 　　 泡利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双手拿着论文，表情从刚刚的欣喜变得凝重。 　　 这一幕让科罗尼格有点心慌。 　　 他连忙也轻轻地坐在泡利旁边，生怕打扰到对方的阅读。 　　 这时，泡利忽然发出一声嗤笑。 　　 “电子是个小球？” 　　 “还在自旋？” 　　 “甚至自旋量子数是1\/2？” 　　 “也就是说，电子必须转动2圈才能回到原来的位置。” 　　 “这不是扯淡嘛！” 　　 “怎么可能存在这样的实体。” 　　 “连想象都想不出来。” 　　 “任何物体都是转一圈就回到了原位。” 　　 “布鲁斯教授都已经说了，量子论中存在太多的假设。” 　　 “他甚至为此还要重构量子论。” 　　 “现在又来个看不见的电子小球，甚至它还会自旋。” 　　 “哎，现在的人啊，想第四量子数恐怕是想疯喽。” 　　 泡利嘴里一直在嘀咕着，脸上全是不屑的神情。 　　 在他看来，这篇论文简直就是一坨狗屎，毫无价值。 　　 而且还有哗众取宠的嫌疑。 　　 自从泡利出名以后，很多和他一样的年轻人，都跟发疯了似的。 　　 他们绞尽脑汁，就想搞个大新闻出来。 　　 动不动就是颠覆权威。 　　 但是往往都禁不起推敲。 　　 “真以为谁都是布鲁斯教授啊？” 　　 在泡利看来，眼前这篇电子自旋的论文，就是如此。 　　 若是自旋量子数为1，泡利倒觉得这篇论文还是不错的。 　　 虽然很扯，但也算有点道理。 　　 毕竟，他也证明不了电子就不是小球嘛。 　　 但现在，不用说了，这肯定是错的。 　　 泡利的表情，让科罗尼格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虽然他没有听清对方在说什么，但显然不会是赞许的好话。 　　 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且谦虚地问道： 　　 “泡利，请问我的论文是哪里有问题吗？” 　　 “你尽管指出来，我一定认真修改。” 　　 泡利随手把论文还给科罗尼格，毫不留情地说道： 　　 “你这篇论文简直毫无价值。” 　　 “完全是你的自嗨之作。” 　　 “电子如果是个小球，请你描述下如何转动2圈才会回到原位。”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物理图景？” 　　 泡利果然不愧是上帝之鞭，哪怕面对玻尔教授的博士生，言语也极为犀利。 　　 刚刚还一副好哥们的样子，现在直接翻脸不认人了。 　　 科罗尼格一瞬间脸色通红。 　　 泡利的批评让他感觉非常难为情。 　　 但他仍然强忍着情绪，问道： 　　 “可是1\/2是通过理论计算得出来的。” 　　 “只有满足这个条件，电子自旋产生的能级差，才会导致反常塞曼效应的出现。” 　　 “同时，也可以解释谱线的各种精细结构。” 　　 泡利不以为意。 　　 “那只是一种巧合而已。” 　　 “因为你是带着答案去推过程的。” 　　 “所以就会得出这种结论。” 　　 “而且，如果电子真的是自旋，它的表面速度很有问题。” 　　 “我现在手中没有纸笔，不好计算。” 　　 “但我觉得它一定有问题。” 　　 “听我的话，科罗尼格，今晚回去就把论文撕了吧。” 　　 “不然到时候你就要贻笑大方了。” 　　 “玻尔教授绝对不会接受你这篇愚蠢的论文。” 　　 “你的内容甚至连错误都算不上！” 　　 泡利的一顿批评带嘲笑，让科罗尼格脸色铁青。 　　 他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拿住论文，手上青筋暴起。 　　 刚刚还对泡利的好感，现在荡然无存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说泡利喜欢?人了。 　　 但是他转念一想，却又完全说服不了泡利。 　　 人家的质疑确实很有道理。 　　 “一个小球怎么可能要转2圈才能回到原位呢？” 　　 “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东西。” 　　 科罗尼格当局者迷，竟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自己也完全想象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情况。 　　 他有点对自己失去了信心。 　　 手中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论文，瞬间就不香了。 　　 他甚至想当场撕掉自己的论文。 　　 因为泡利现在的名气如日中天，对方即便话说的不好听。 　　 但是在科罗尼格看来，泡利基本的科学素养和眼光肯定没有问题。 　　 “难道真的是我有点急功近利了？” 　　 “哎，我本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在乎名利的人，没想到不知不觉也陷入了怪圈。” 　　 科罗尼格被泡利喷的道心破碎。 　　 他开始怀疑自己。 　　 或许这段时间，实验室其他人给他带来了太多压力。 　　 再加上第二届物理奥赛，一下子涌现出那么多天才。 　　 这让曾经在美国被同学视为学霸的科罗尼格，有点心理失衡了。 　　 他就算再老道，再沉稳，那也是一个年轻人。 　　 当看到那么多同龄人天资纵横，搅动物理学界的风云时。 　　 不激动不向往肯定是自欺欺人。 　　 但是。 　　 不甘心啊！ 　　 科罗尼格的心中在滴血。 　　 此刻，他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他很想当场离去，再也不理泡利了。 　　 但他又是一个敏感的人，哪怕是这种情况，也不愿意搞的太僵。 　　 于是，只好说道： 　　 “泡利先生，感谢你的批评和指正。” 　　 “我会好好考虑的。” 　　 说罢，他转身就要离开。 　　 泡利闻言，则是无奈地摇摇头。 　　 他觉得对方是在徒劳挣扎，舍不得自己的沉没成本。 　　 科罗尼格双眼无神，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公园内。 　　 他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哎，我还是放弃明天的分享吧。” 　　 “省的丢人。” 　　 这时，他忽然看到自己的导师玻尔教授，和布鲁斯教授迎面走来。 　　 他们师徒二人好像正在讨论什么。 　　 很快，三人走到一起。 　　 玻尔看到科罗尼格的脸色有点不对，于是停下脚步，问道： 　　 “你怎么了？” 　　 “大家都在相互聊天，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儿？” 　　 “生病了吗？” 　　 这年头，从丹麦来一趟英国可不简单，很容易水土不服。 　　 玻尔很关心学生们的身体情况。 　　 科罗尼格连忙摆摆手，解释道： 　　 “我没事，教授。” 　　 说完，他还不忘朝布鲁斯教授点头示意，非常礼貌。 　　 玻尔笑着介绍道： 　　 “老师，这是我的博士生，科罗尼格。” 　　 “他做学术非常认真，是一个好苗子。” 　　 李奇维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了然。 　　 他笑着鼓励道： 　　 “你们玻尔教授可从不轻易夸人啊！” 　　 “科罗尼格，明天我很期待看到你的研究成果。” 　　 哗！ 　　 听到这话，本该开心的科罗尼格，心中却拔凉拔凉的。 　　 有苦说不出啊！ 　　 玻尔这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他耐心地说道： 　　 “在布鲁斯教授面前，你难道还要隐瞒什么吗？” 　　 这时，科罗尼格深吸一口气，不再遮掩。 　　 他老老实实地说道： 　　 “玻尔教授，布鲁斯教授，明天我的分享，我想取消了。” 　　 玻尔闻言一惊，问道： 　　 “为什么？” 　　 科罗尼格说道： 　　 “我刚刚才发现，我的论文中有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 　　 “这让我的结果变得不再可信。” 　　 玻尔愕然。 　　 他向李奇维解释道： 　　 “科罗尼格一直在研究量子论，而且最近聚焦在第四量子数上。” 　　 “我看他前几天还很高兴，以为是有了重要突破呢。” 　　 李奇维听后点点头。 　　 他的眼角，扫到了不远处泡利那胖胖的身影。 　　 一瞬间，便大概猜到了来龙去脉。 　　 心中吐槽：你小子脸皮也太薄了，对喷过去啊。 　　 于是他笑道： 　　 “呵呵。” 　　 “科罗尼格，我举办这个会议的目的，不是让你们来给我表演正确的。” 　　 “如果想不犯错，很简单啊。” 　　 “对着书本，照本宣科就行。” 　　 “但是，那不是科学研究，也不是物理研究。” 　　 “如果害怕犯错误，我当初也就不会提出量子概念，也不会提出狭义相对论了。” 　　 “我反而更喜欢你们多犯点错误。” 　　 “有时候，一个错误往往能造就一个全新的理论。” 　　 “当然，不是那种低级的错误，那种错误想必你也不会犯的。” 　　 哗！ 　　 此刻的科罗尼格，犹如寒冬遇骄阳，心里暖烘烘的。 　　 刚刚的失落，瞬间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斗志！ 　　 “是啊，连布鲁斯教授都不怕犯错误。” 　　 “我科罗尼格又算得了什么呢。” 　　 “就算出丑，我也要在玻尔教授，在布鲁斯教授面前，坦坦荡荡地出丑。” 　　 “而不是像个懦夫一样，轻言放弃！” 　　 忽然，科罗尼格眼神膜拜地看着李奇维。 　　 他的内心无比感动。 　　 “布鲁斯教授，你就是我心中的太阳！” 　　 玻尔这时又鼓励了他几句，然后和李奇维径直离开。 　　 科罗尼格望着二人的背影，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