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燕的地盘，公孙续得到了最隆重的对待，一连几天，张燕白日带他白天狩猎，晚上宴席不停。　　 这倒不全是公孙瓒和张燕的关系，更多还是公孙续行事合他胃口，相谈甚欢，公孙续见识远超这个时代，往往随口几句，就能发人深省，张燕虽然没读过书，但他聪慧机灵，心思活络，对事物也有自己一套看法。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张燕在公孙续身上，没看到那些世家子的傲气，并且，他能感受到，公孙续发自真心的，没有把他当贼寇。　　 没错，关键就在于，公孙续是第一个，甚至也是这个时代唯一一个，给黄巾起义正名之人。　　 张燕虽然挂着中郎将的官儿，但无论是外人，还是他自己，其实都认为自己是贼。　　 什么狗屁黑山军，什么黄巾军，都不过是造反的贼寇罢了，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价值观。　　 没人关心，他们是否因为吃不到饱饭了才造反。　　 没人关心，他们是否因为家里田地被地主豪强才造反。　　 没人关心，这个时代的百姓活不活得下去。　　 自董仲舒天人感应，君权神授之后，这天下，理所应当就是刘家的，任何原因，只要你反抗，你就是贼。　　 这就是张角必须喊出黄天当立口号，袁家必须强调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的缘由，他们不敢违背天人感应之说，只能表示，顺应天命，你刘家天下该结束了。　　 只有公孙续不这样认为，思及于此，张燕微微叹息，公孙续笑道，　　 “张大哥，为何叹息啊？”　　 他们这些时日，少谈公事，主要张燕此刻确实没什么危机，扫平了绝大多数乌丸的公孙续也不是很急切，今天张燕叹息，很是少见。　　 张燕看向公孙续，诚恳道，　　 “老弟，我只是想起大贤良师了。”　　 “张角？张大哥你见过他？”　　 张燕老脸一红，他是继承的张牛角的衣钵，甚至姓氏都继承于他，张牛角自是见过张角，但他压根没见过。　　 “没，我没见过大贤良师，我只是感慨，若是我见过他，或许就不会如此迷茫了吧。”　　 公孙续挑眉，　　 “大哥居然向往黄巾？”　　 张燕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　　 “这是当然的，我只能叫黑山军，而不能叫黄巾军，就是因为我其实没见过大贤良师，更不知道黄巾想干什么，贤弟，话说你不是很看得起黄巾吗？甚至……甚至还称他们为起义，但我看你言辞，对大贤良师不甚尊重。”　　 公孙续点了点头，他觉得黄巾起义是农民起义，是进步的，但不代表他觉得张角依靠符水糊弄世人，最后喊出黄天当立有多么进步。　　 虽然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口号很帅，但对整个中华民族而言，也不过是一句造反的口号罢了，相比而言，陈胜吴广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才是真正融入了民族血脉之中的东西，他很喜欢。　　 “我的确不是很尊重张角，但同时我也不尊重刘宏啊，一视同仁不好吗？”　　 刘宏就是汉灵帝，以一个现代人的视角，实在没办法神话这么个皇帝，公孙续实话实说，张燕却一口气没提上来，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老弟！！！你这……这怎么能比！！！”　　 “张大哥你喝口水罢，为什么不能比，都是人，张角是百万黄巾军的领袖，刘宏是天下百姓的领袖，有何区别？　　 张角虽是用符水糊弄百姓，但好歹给了民众希望。　　 刘宏自诩君权神授，却只带给天下百姓绝望。　　 要我说，刘宏，还不如张角呢。”　　 张燕直接傻眼了，在中国，向来是为尊者讳的，比如汉朝如今之境遇，相当多的文人，都开始宣称，乃是十常侍这些太监祸乱，是何进一个杀猪佬祸乱，是董卓那个凉州武夫祸乱。　　 唯独不说，是世家大族兼并土地，掌控官位，封锁上升通道导致的。　　 唯独不说，是皇帝自私自利，不施仁政，卖官弼爵导致的。　　 就连张燕其实也是这样认为，他造反了，但当刘宏给他发官的时候，他感激涕零，后来发现，这个官没个屁用，谁都不认后，再度造反，但无论无何，他没准备反刘宏，充其量也就和袁绍等臣子作对。　　 “贤弟，贤弟！可不要再说了！！”　　 公孙续斜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他不是第一次输出暴论，田豫也听过，但他也接受不了。　　 西汉时候，董仲舒天人感应之说，将皇权和神权绑定，如今已经几百年，早已深入人心，他也不指望一朝一夕就能改变，于是转换话题道，　　 “张大哥，你可认识呼厨泉？”　　 张燕见公孙续不再继续那个危险的话题，松了口气，可听明白公孙续要问的人名后，却又紧张了起来。　　 “贤弟，我自是认识他的，甚至我还和他一同与袁绍曹操打过仗，只是……贤弟，南匈奴和乌丸不同，他又是我的同盟……”　　 张燕不得不紧张，眼前的公孙续，虽然看着年少，却是做出杀胡令，更真正杀胡无数的狠人，他找呼厨泉，能是好事儿吗？　　 “哈哈哈，张大哥无须担心，我找他，是有事情问他，无需紧张，我非滥杀之人，行至代郡我不也没对匈奴人动手嘛。”　　 “好，既然如此，我来安排。”　　 张燕办事果然利索，当天就去了河内郡，寻呼厨泉。三日后，呼厨泉真的和他携手回来。　　 呼厨泉其实压根不想来，公孙续在代郡出现的消息，早就让匈奴传到了他的手上，他知晓公孙续在张燕这里，却根本没有主动相见的意思。　　 不如说，自从公孙续踏平上谷郡的消息传出来，任何一个胡人，如果不是必要，绝不会主动和公孙续相见了，像代郡那匈奴大人，若不是为了确认公孙续，又岂会真的从代郡治所前往代县为公孙续接风？　　 “哈哈哈哈，大单于，这位便是我的好兄弟……”　　 没等张燕介绍完毕，呼厨泉已经主动上前，抓住公孙续的双手，激动道，　　 “这就是少白马，公孙将军吗！！！果然和传闻一样，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哈哈哈哈，我能见将军，也是三生有幸了啊！！”　　 张燕心里乐不可支，也不知道是谁来的时候怕的不得了。　　 一番寒暄后，三人落座，呼厨泉的护卫立于其身后，公孙续开门见山道，　　 “呼厨泉单于，某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　　 “上任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子，左贤王，刘豹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