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推演对于武将来说,真的有很强的吸引力。 陈平安最开始不过是随便堆了几个小沙堆,当做是沙盘,四局过后,小沙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规模,更是越来越像一个沙盘。 这自然是因为李世民、李靖、李勣等人推演之时,发现几个小沙堆已经不能满足于他们的推演。 甚至是直接自己动手,用细沙堆了几个小沙堆,后来还形成了山谷、主路线。 陈平安见此,也觉得有趣。 连忙让郭安去弄来麻纸和小竹签,制作了小旗帜,提笔给小旗帜染上墨,就有了两个颜色的小旗帜。 “陛下,可以用此代表敌我双方。” 李世民顿时接过,插在了小沙堆上,激动道:“好,这一下,沙盘战局也就更明了,看的一清二楚。” 第五局的沙盘推演,也就更像是一个战场。 特别是已经懂得该如何使用沙盘推演,又如何描述推演过程之后。 李世民、李靖两人的描述,能让众人感觉到身临其境一样。 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金戈铁马般的战场浮现于脑海之中。 没上过战场的一些大臣,有几次,都被李世民和李靖两人的描述的战局推演给吓得脸色一白,有一些惊慌失措。 而小旗帜的出现,也更有了一种厮杀争夺战机的味道。 你拔我一个战旗。 我就想办法拔你一个战旗。 这时候,沙盘推演其实已经超越了大唐和突厥两国之间的战争。 因为李靖是李靖,他是大唐的军神,真正用兵如神的存在。 李世民也是一位马上皇帝,早年也是亲自率兵南征北战,本身的兵法也不在李靖之下。 所以说,这时候的推演已经超越了大唐和突厥的战争。 颉利可汗可不是李靖。 只不过,这时候的沙盘推演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兴趣,也随着推演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有战场的味道和氛围,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一点。 日落西山,夕阳的余晖洒进了大殿。 第五局的沙盘推演,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陛下,臣输了。” 面对四周都已经是黑色的旗帜,李靖最后一个旗帜,已经被包围了。 退无可退、更难再进一步。 这一局,也更加接近于实际上的战斗。 若是按照这一局的沙盘推演,明年年底的北征,或许大有可为。 大唐必胜! 李世民没有拔掉李靖的最后一个旗帜。 他霸气地甩着衣袖,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众人见状,也是连忙各回各位。 今日这一次议事,当真是让人大开眼见。 特别是陈平安提出来的沙盘推演,也是让人称赞不已。 也当真是心灵手巧的一个人啊! 能造出那些个新鲜的物件儿也就罢了,还能有如此奇思妙想,弄出一个沙盘来。 如此才华,已经是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甚至是有一点儿嫉妒了。 李世民也是意犹未尽。 坐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消化了刚刚的沙盘推演之过程以后,才开了口。 “药师,你立即安排人,去打探定襄、朔州等地的山势地形,找当地百姓,要细致到任何一条山路!” “然后绘制出来地形图,再让这些斥候听从陈平安的调遣,帮助他做出定襄、朔州、晋阳三地的沙盘。” 李靖抱拳道:“喏。” 李世民又看向了陈平安,心跳有些控制不住地加速,很激动、很兴奋、荣辱兴焉、自豪……。 玄武门之变以前。 李世民的心理成长路程,其实也是比较复杂,更有一些压抑。 当年劝说李渊起兵的人是他。 并且,也已经在那时候就有了约定。 他帮李渊打天下。 事成之后,李渊登基为帝,他为皇太子。 十九岁的李世民,已经有了雄心壮志,也已经盯上了皇位。 为此,他布局天下,南征北战。 可当李家打进了长安,取得了中原之地,开始问鼎天下,终于自立,建国号为唐。 李渊却背弃约定,册封李建成为皇太子。 那一刻,对于李世民而言,已经不仅仅是李渊背弃约定,而是李渊否定了他的战功,否定了他的能力,也否定了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 那一刻,李世民的野心遭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那一刻,李世民选择了隐忍。 那一刻,李渊和李世民之间的父子之情,也被一刀斩断。 那一刻,李世民也选择了主动争取。 你不给我。 那我就自己来拿! 而天下各路诸侯都已经败于李唐。 来自于外面的敌人已经被打败,自然也就滋生出来内部的矛盾。 这叫做矛盾的转移,以及恶化。 李世民一个亲王,却有天策军、弘文馆。 大唐十二卫,几乎都是李世民的部将,他那王府的门客,谋士武将众多。 作为太子,李建成自然是忌惮无比。 而这时候的李世民,其实又有了一些迷茫。 他一个老二的身份,除非是李建成意外死亡。 不然,他不可能入主东宫,最后继承皇位。 所以,继续争,也就代表着,他要做出那等事情来。 李世民犹豫了。 可他的实力不允许他犹豫。 玄武门之变,发生了。 李世民没有后悔,却还是在心中留下一根刺。 特别是每一次见到李渊,这根刺就会刺痛他的内心。 他很想要朝着李渊咆哮。 可是,父慈子孝、君明臣贤,他非秦王,而是大唐的帝王。 唯有继续忍受。 直到……陈平安的到来。 李世民现在还记得那一天晚上,寒风吹进了大殿,烛光摇曳。 大殿之上,黑云浮现。 一扇青铜门出现在黑云云团的中间。 伴随着雷霆闪烁。 陈平安从青铜门中掉下来。 如此诡异的一幕,让李世民紧张不已。 那一刻,李世民的内心有过很多猜测。 仙人降世。 妖人作祟。 又或者,他做出了玄武门之事,这是天道让天兵来问罪于他。 可当陈平安态度恭敬地讲述了自己的来历,李世民都还有一些不太相信,甚至是无法想象。 千年之后的人,掉在他的面前。 就好像,他掉在了始皇帝面前一样? 而随着陈平安讲述了一点儿历史,又讲明了自己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或许是被仙人扔来了大唐,辅佐于他。 李世民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儿激动的。 却也还有防备。 直到,高炉炼铁法冶炼出来了更好的铁,锻造出来更为锋利的陌刀。 李世民才对陈平安建立了足够的信任。 从贞观元年的正月初,到如今的八月初。 七个多月的时间。 陈平安已经带来了太多的惊喜。 今日的沙盘推演,让李世民过了一次亲征的瘾。 这种畅汗淋漓的感觉。 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过了。 复杂的情绪很快被压制下去。 李世民开口道:“陈卿,此番,你又立功了。” 陈平安抱拳,谦逊地说道:“陛下,沙盘犹如一玩物,算不得什么功劳。” “唯有李仆射等率兵作战、临阵指挥,打败了敌人,才算是真正立功。” 高士廉却很认真地说道:“平安不必自谦,沙盘之妙用,当为大功。” “此后每战若先以沙盘推演一番,也能有个万全之准备,可以避免一些损伤。” “虽说战场瞬息万变,却也有着以不变应万变的说法。” “沙盘推演并非是纸上谈兵,刚刚,陛下和李仆射的推演,让人闻之,也是身临其境、热血沸腾。” “几番推演,已经让我等明白,该如何筹备北征一事,又将如何防备突厥贼兵。” “有此推演,相信届时大唐北征,必定会减少很多伤亡,也会避免不少损伤。” “这就是功!” 就连已经开始很少表明立场的李靖,这一次都开口,称赞陈平安。 “沙盘妙用无穷。” “以后,不仅可以定制朔州、晋阳沙盘,也可定制吐蕃、吐谷浑,还有高丽等地。” “这些外敌也是大唐的威胁,有着想要入关之贼心。” “大唐必然是要防备一二。” “有了沙盘,就能够让我等推演一二,也可明白,若战,胜算几何,若战,又该如何攻防。” “一个沙盘,可抵千军万马。” 沙盘对于武将来说,是真的有吸引力,就好比新纸对于文臣的吸引力是差不多的。 武将此后必定是想办法在自己家弄一个沙盘,也肯定是喜欢上沙盘推演。 文臣们也会喜欢在新纸上书写,又或者是抄录一些文赋,又或者是自己作诗作赋于新纸之上。 只不过。 陈平安如今已经是县公。 这大半年的时间,已经进爵至县公,如此速度,无人能比。 前几天,才进爵。 现在,若是再一次进爵,那就是郡公了啊! 他们武将出生入死,还有不少人现在还没进爵为郡公呢。 李世民却直接开口,说道:“陈卿不必自谦,沙盘有功,朕自当赏赐。” “来人,拟旨!” 一万绢布匹、金银珠宝、玉器瓷器等,赏赐也是不小了。 陈平安抱拳道:“多谢陛下!” 如今,敬晓月怀了孕,又纳了一妾室,府上还有不少仆人,也算是家大业大。 在还没建立商号,雇佣商贾门客,拥有自家产业之前。 这些赏赐还是有大用处。 经过一场畅汗淋漓的沙盘推演,犹如一次亲征突厥,并且大获全胜。 李世民的心情也就愉悦起来,右腿支棱起来,右手搭在右腿膝盖上,笑着对李靖说道。 “药师,这第五次的沙盘推演,算的上是实实在在了吧?” “而且,大家似乎也忘了一点。” “那就是……阿史那咄苾是阿史那咄苾,李靖是李靖!” “阿史那咄苾若是有药师一半左右的兵法韬略,也不至于连一统突厥都做不到。” “他能有药师这般用兵出神入化?” 这一番话,也让在座的人醒悟过来。 对啊。 李靖是李靖。 阿史那咄苾是阿史那咄苾。 他能有李靖这般审时度势、排兵布阵、用兵如神的能耐嘛? 那肯定是没有的。 这么一看。 明年年底出征,绝对能赢。 李靖抱拳道:“陛下谬赞了,不过,那阿史那咄苾确实不会如臣这般谨小慎微地出兵。” 李世民点了点头,继续道:“其实,第五次的沙盘推演,已经把我们该如何准备北征,也推演出来了。” 众人再一次点头。 不由得感慨,沙盘推演,当真是个奇思妙想。 有人忍不住看了看陈平安。 有一种,想要拜他为师的冲动。 若是能够学会一点,那也是受用无穷啊。 陈平安则是端正地坐在那里,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这都是先辈们的智慧,并非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成就感也并不是那么的强烈。 李世民则是继续道:“诸卿,阿史那咄苾违背盟约,强行扣关,率兵入侵中原,沿途纵容部下烧杀抢掠,以至于河东道的百姓们遭受战火之灾。” “此仇,不能不报。” “突厥不平,大唐难兴!” 众人连忙抱拳,自当是鼎力支持北征。 武将们不用说。 他们想要升官加爵,那就必须上战场,挣军功。 所以自然是想要开启北征,也好有军功可以挣,好往上升一升。 文臣们则是简在帝心。 北征也不全是武将们的事儿,他们肯定也要出一点儿力,肯定也会有事情做,也能跟着喝口汤。 贞观二年开启北征突厥一事,算是定下来了。 李世民难得的留了众人在皇宫中享用晚膳,他也难得的拿出了好酒。 “诸卿,畅饮!” 李世民高举酒杯,大声叫道。 兴正浓,酒正酣。 已经忘记了自己五十多岁就病死了。 这时候,自然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之事明日议。 高士廉等人也是开怀愉悦,举着酒杯,回礼道:“陛下,饮甚!” 陈平安还会回去陪着敬晓月,所以……偷偷掺了一些水。 一直到华灯初上。 快要宵禁了。 宴会才结束。 各回各家,各抱各妻。 陈平安快步走进后院,掀开帘子,轻声说道:“月儿?” 外间的怜香惜玉一直等着陈平安归来。 连忙施礼道:“见过少主。” 陈平安则是站在那里,他身上还是有一些酒气,想要先洗漱一下,去去味道。 “嗯,夫人睡下了?” 怜香惜玉上前,为陈平安更衣。 “回少主,夫人有些困乏,已经休憩。” 陈平安只好作罢。 洗漱之后,才进入里间,小心翼翼地上前,掀开薄纱被,准备躺下。 却发现,睡在旁边的并不是敬晓月。 “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