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下,杨倓一方的阵营周边几百米,燃烧着一堆堆熊熊的篝火,这不仅能够保持着周围几百米的可视光线,也能驱散秋季夜里的几分寒意。 残月当空,虽然已经是深夜了,但杨倓这支兵马依然时刻保持着军阵,处于随时能作战的状态。 由秦叔宝与罗士信各领五百人,位于左右两翼。 杨倓与张须陀领两千兵马位中间,为中军主力。 剩下的那一千五百余人,则轮换到了后方休息。 “燕王,今日守城军民的士气,下降的格外厉害,再这样下去,恐怕情况不妙。”张须陀望着被城墙上的火把照亮的雁门城,满是忧色说道。 杨倓微微颔首。 本来在他的预计中,他们一直停留在这里,让雁门城的守城军民一直看到,必然会保持着士气。 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雁门城守城军民士气只保持了一天,然后便是快速下降,今日士气更低。 “为何会如此?”张须陀皱起了眉头,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杨倓沉思了一下,大致推测到了原因。 恐怕杨广不仅恢复到了往日的一贯作风,在雁门城内纵情酒色,且将各大重臣也拉到一起享乐。 从而导致雁门城的守城军民升起极大怨气,士气越来越低。 杨倓在心中叹了一声。 杨广已经无可救药了。 大隋江山在杨广统治下,不覆灭都难。 但杨广现在还不能死。 一旦杨广现在死了,整个天下必将大乱,各路群雄皆称帝。 有杨广在的一天,杨广还是天下正统的统治者。 各路群雄还会有忌惮,不敢充当出头鸟称帝,成为众矢之。 毕竟目前隋廷还掌控着大多地方,还能调派出大多兵马,谁敢在这种时候称帝,那就是取死之道,必死无疑。 直至大业十三年,杨广彻底失去了对天下的掌控,各路群雄才有胆量陆续称帝。 而那时,杨广也离死不远了。 大隋江山,也将成为了历史。 杨倓现在的身份,就注定他在杨广死后,没有人会容许他活着。 历史上记载的很清楚,在杨广死后,他的当世子孙没有一人活下来。 嫡次子齐王杨暕,及其两个儿子,皆是在江都之变中被宇文化及所杀。(杨政道是杨暕的遗腹子,还未出生) 皇三子赵王杨杲,死在江都之变的叛军手中,当着杨广的面被砍死,当时仅有十二岁。 皇嫡长孙杨侑,在杨广死的那年被李渊圈禁,史书记载是一年后病死,死时才十五岁,很可能是被李渊所害。 皇三孙杨侗死的最惨,先是被王世充灌下毒酒,却没有毒死,于是,王世充又命人接着用布帛,直接将杨桐缢死。 历史上的皇长孙杨倓,也是死在江都之变中。 杨倓别无选择,只能在接下来的两年半时间中,依靠着杨广,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如此才能自保! 但有了自保之力后,后果也就只有一个了,各路群雄更是不容许他活着。 他也就只剩下一个选择。 争天下! “这就是我将来要走的路。”杨倓心中喃语,神情中充满坚定。 “燕王,陛下的使者来了。”身旁的张须陀,此刻出声提醒道。 杨倓也看到了一位禁卫正向着他们这边奔来。 杨倓与张须陀翻身下马,迎了上去。 “燕王,张将军。” 那位禁卫向着杨倓与张须陀施了一礼后,将圣旨交给了杨倓,“燕王,这是陛下给你们的旨意。” 杨倓打开圣旨查看。 当看完圣旨内容时,杨倓的眉头皱成了一条线。 玛的,杨广是真昏聩到无可救药了。 接着他将圣旨递给张须陀,张须陀接过圣旨查看完之后,当即色变,“陛下命我部,天明后主动叫阵,许胜不许败。” “陛下为何下如此命令?” 张须陀万万没有料到,杨广如此糊涂。 始毕可汗那里拥有十数万大军,他们才四千五百余人了,这般主动去叫阵,无疑就是去自寻死路。 要知道,他们乃是一支孤军。 孤军时刻保持机动灵活性,才能发挥优势。 而这道命令中,让他们许胜不许败,那就是让他们去死战,不得退走,其后果之严重,恐怕将会全军覆灭了。 “是何人向陛下提议的?”杨倓询问道。 杨广现在虽然昏聩,但杨倓还是感觉到,杨广还没有昏聩到这个地步,定是有人向杨广提议,且说动了杨广。 “是由许国公提议。”禁卫如实道。 随后,他将筵席上的事情说了出来。 “宇文述此贼,其心当诛。”张须陀听完整件事情后,勃然大怒。 杨倓心中泛起了冷意。 宇文述也是军事才能极强的人,很清楚这般让他们这支孤军主动叫阵乃是大忌,却依然向杨广提出这条毒计。 其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博得杨广的欢心,更加受宠信。 二是,宇文述想用这条毒计,刻意来害他们这支兵马。 确切的说,是想要害他。 之前的那一战,他在众人的心中已经建起了声望,宇文述或许是害怕他就此成长起来,威胁到他们宇文家族。 因此借机提出这条毒计。 “燕王,张将军,可有话让我带回给陛下?”禁卫道。 “你回去复命吧。”杨倓微微摇头,他是真的无话可说,玛的,大好的局面,竟要被杨广给弄得付之一炬了。 不仅是因为杨广听信了宇文述的话。 更是因为和他刚才推测的一样,守城军民的怨气与士气的快速下降,是因为杨广的纵情酒色,与大臣们享乐。 待得那位禁卫离去之后,张须陀叹了一声。 如今圣旨已下,他也不得抗命,只能照做。 张须陀看向了杨倓,“燕王,如今陛下已下圣旨,我等不得抗命,天明时,便由我率领兵马,去突厥阵营叫阵。” “而燕王你,不得再去犯险了。” “陛下的圣旨中也叮嘱我,让燕王你去城内休整,不必再随我等上阵杀敌。” 圣旨中的确是写过这件事。 但杨倓如今怎能离开? 杨倓摇头说道:“我不能离开。” “我若是离开了,必会影响到大家的士气。” “没了士气再面对突厥阵营,后果不堪设想?” 张须陀张了张嘴,想要劝说杨倓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杨倓说的没错,他们这支兵马的所有人,也包括他自己,完全就是以杨倓为主心骨,是杨倓把军心拧在了一起。 若杨倓离去,那真就会严重影响到士气。 军心也就散了。 没了士气与军心再去与突厥叫阵,那真就是要全军覆没。 “燕王打算怎么做?”张须陀深知其中的要害,也就不再劝杨倓了。 “我现在担心另一件事情。” “何事?” “咄吉世很可能明日会攻城。” 杨倓皱眉分析道:“雁门城守城军民的士气变化太大了,我们皆能直观的看出来,咄吉世那边必然也能看出来。” “若咄吉世还想最后一搏,很可能会选择这个机会攻城。” 张须陀凝重了起来。 没错,他们都能看出来雁门城守城军民的士气已经低落,始毕可汗必然也能看出来。 若换成是他,也会选择最后一搏,趁此机会一举攻下雁门。 “燕王准备怎样应对?”张须陀凝重问道。 若始毕可汗真选择最后一搏了,必定会发动全部的精锐攻城,大势所趋下,他们这四千五百余兵力,根本阻止不了。 杨倓沉思道:“在之前我们打的那一仗时,杨公必然也已经到崞县了,由杨公亲自主持大局,崞县的突厥应该是已经退兵。” “从时间上来看,咄吉世派出去的探子,明日也该将情报带回来了。” 说到这里之时,杨倓的双眼变得锐利起来,“若咄吉世果真选择明日最后一搏,那么我们也全力一搏,看看最后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