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荥泽城,已是中午时分,城中的百姓见着杨倓率领着兵马凯旋,纷纷奔走相告,前来夹道欢迎,城中响起一片喜庆声。 与杨倓初来荥泽城时的景象形成天壤之别。 已是成为俘虏的李君羡与蔡建德,见到百姓这等欢呼的景象,不由震惊了。 甚至感到难以置信。 尤其是李君羡。 隋廷在百姓的心中,那已是恨之入骨,这也是他们瓦岗为何有这么多拥趸。 可是现在,他居然看到百姓这般拥护爱戴杨倓。 要知道,杨倓是代表隋廷的,百姓这般拥护爱戴杨倓,岂不是在拥护隋廷? 李君羡很是不敢相信。 百姓为何会重新信任了隋廷? 片刻之后,李君羡与蔡建德及其余的俘兵,被带到了城中关押俘虏的地方。 “进达,黑闼……” 来到俘虏营,李君羡与蔡建德便是见到了俘虏营中的牛进达与吴黑闼。 虽然李君羡与蔡建德属于李密一系。 而牛进达与吴黑闼属于翟让一系。 但目前李密与翟让表面还很融洽,他们这些将领的关系也还是不错的。 二人见到牛进达与吴黑闼,都不由震惊至极,“你们怎会也被俘了?” 吴黑闼被俘,他们能理解。 但牛进达被俘,他们是真没有想到。 牛进达与吴黑闼见到李君羡与蔡建德时,也是同样震惊至极。 “建德,君羡,你们……” 牛进达与吴黑闼是真没有想到,李君羡与蔡建德也是被俘了。 这么看来,燕王岂不是在三线作战? 而且三线作战皆是大获全胜? 四人随之将各自的情况说了出来。 当得知了彼此被俘的过程后,四人都不由沉默了。 沉默之中,四人的神情之中又不由泛起挫败之色。 “燕王用兵实让人难测,若是再来一次,我们恐怕依旧会被燕王所俘。”李君羡叹了一声,对于这位少年燕王心生起一抹惧意。 牛进达深有体会的点头。 吴黑闼满脸的颓丧与苦涩。 先前他丢了荥泽城,如今又成了俘虏,这真就是没有脸面了。 蔡建德却是泛起一抹愤恨之色。 他素来愤恨隋廷,如今这般被俘,心中的恨意也是随之加深。 “你们四人叙旧完了吧。” 尉迟恭就在不远处,刚刚四人见面相谈时,他也不阻止,任由四人相谈。 此刻见着四人谈完了话,他策马走了过来,向四人道:“燕王让我转告你们。” “若是愿意归降大隋,燕王对你们既往不咎。” “也会任用你们,若能立下战功,也将与我们同等论功封赏。” “你们四人,可愿意归降?” 牛进达、李君羡、吴黑闼沉默不言。 蔡建德却是冷笑,“你转告燕王,想要让我等背信弃义,背叛瓦岗,让他死了这条心。” 尉迟恭看向蔡建德,嗤笑道:“手下败将尔,有何颜面在我面前狂躁?” “若非燕王仁德,念你们都是大隋子民,不愿杀你们,我一枪便是刺死了你。” “你……” “将他们四人分别关押。” “喏。”士兵随即将蔡建德四人带走。 尉迟恭也随之离去,前往县衙向杨倓汇报。 片刻之后,尉迟恭来到县衙,在办公署内见到了杨倓,“燕王,俘吴黑闼部、牛进达部、蔡建德部共计四千一百零九人。” “俘获战马共计一千六百三十一匹。” “缴获兵器、粮草、甲……” 尉迟恭将统计的数据详细的汇报给了杨倓。 吴黑闼部、牛进达部、蔡建德部的总兵力,一共是一万三。 之前交战时死了一部分。 也逃走了一半多。 最后俘虏四千余人,杨倓也是满意。 杨倓向着尉迟恭道:“敬德,接下来几天,你便亲自看着这些俘兵。” “切记,不能苛待他们。” “但若其中有人胆敢作乱,杀无赦。” “喏。”尉迟恭领命。 正要离去时,杨倓叫住尉迟恭,“你先等等。” 杨倓又命人去将在县衙内的少年找来。 一众少年在早课结束之后,一部分配合县令许敬去推行新政,一部分则是留在了县衙内,熟识与管理县衙各部的事务。 片刻之后,在县衙的二十余位少年便是来到了三堂院。 杨倓走出办公署,来到庭院中,尉迟恭跟随在他身后。 “院长!”一众少年齐齐恭敬的向着杨倓施礼。 杨倓颔首,向一众少年道:“接下来几天,你们跟随敬德在俘虏营。” “你们无须劝降他们,更不要提归降一事。” “只需要给以他们关怀,做思想上的工作。” 做思想工作? 尉迟恭听得一头雾水。 他明白思想是什么意思,但不解做思想工作是何意思。 一众少年却是明白燕王说的什么意思。 杨倓续道:“若他们有合理的要求,你们可上报给敬德。” “可都明白了?” “明白!”众少年齐声回应。 杨倓转头看向了尉迟恭,“敬德,若是上报给你的要求,只要合理,且不是什么大事,你可自行满足那些俘虏,不必再向我汇报。” 尉迟恭是真心一头雾水。 他完全不明白燕王为何这般善待这些俘兵。 虽是不明白,但他依旧恭敬领命,“喏!” 在杨倓吩咐完了所有事后,尉迟恭随即带着二十余位少年离开县衙,前往俘虏营。 他们刚走,马孝疾步来到了三堂院,且脸上带着喜色。 “好消息?”杨倓见着到来的马孝脸带喜色,猜到了可能是有好消息带来了。 “燕王,这是忠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捷报。” 马孝来到杨倓身前,将一份捷报呈给杨倓,“忠他们已是夺下了阳武城与原武城,忠目下正押送着俘兵来荥泽。” 杨倓打开捷报查看。 几天前派出的那三路兵马,已于昨天成功夺下了阳武城与原武城。 赵忠依他的命令,于今日早上将俘兵押来荥泽。 俘兵共计一千八百二十一人。 阳武城与原武城的守将也在其中。 “王当仁,杨德方。” 这两人在史上皆留有姓名。 王当仁之前与王伯当及李公逸周文举等人,在济阴郡起事,但之后李密到来,在李密的建议之下,便归附了瓦岗。 李密“带资进组”。 因此王当仁也是李密的嫡系。 杨德方则是在翟让建立瓦岗没多久便归附,属于翟让的嫡系。 杨倓仔细的查看着捷报,杨德方是阳武城的守将,而王当仁是原武城的守将。 看到这里,杨倓的脸上不由泛起一抹笑意。 “翟让已是有意在防李密了。”杨倓轻笑一声。 阳武城无论是在地理位置,还是人口经济上,都比原武重要。 翟让让自己的嫡系驻守重要的阳武,而将李密的嫡系王当仁安排在原武,便可以看出翟让已是在防李密继续做大。 看望捷报的内容,杨倓回到了办公署。 提笔写好一封信之后,杨倓将信交给马孝,“孝,你派人将此信送给翟……” 一个让字还没有说出来,杨倓便是忽然停下。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离间法。 “孝,将这封信烧了,我另写一封。”杨倓提笔重新写信。 马孝依言将手中的信烧了。 烧完信,马孝充满迷惑的回到书案前。 燕王为何要重写? 马孝站在书案前,迷惑的看着杨倓重新写信,当看到信的开头姓名由翟让变为李密时,马孝不由一愣。 仔细想了一下这样的变化,随后马孝的双眼便是睁大了一分,变得目瞪口呆。 他想明白了燕王的用意。 刚才的那封信,燕王是和之前一样,写给翟让的。 而现在燕王重新写的这封信,是写给李密的。 燕王这是在离间翟让与李密啊! 要知道,翟让才是瓦岗的首领,李密在瓦岗的声望虽然已是很高了,但终究只是下属。 燕王这般跳过翟让,这就是刻意在轻视翟让而重李密。 更是隐含有燕王将李密当成是瓦岗的首领。 这样一来,翟让与李密的嫌隙必会加深。 想通了这一点,马孝是真心敬服燕王了。 燕王的才略真是难有人相比,随意的一个小计,便能让敌内部生乱。 杨倓重新写好了信,在信封上也刻意写上李密。 封装好后,杨倓交给马孝,“派人将这封信送到管城瓦岗阵营中。” “让送信的人刻意说,见李密,信也是写给李密的,而非翟让。” “喏!”马孝接过信,当即领命而去。 待马孝离去之后,杨倓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意。 “现在翟让已是有意在防着李密,李密恐怕也流露出了野心。” “如此便好。” “捧杀李密。” “让李密的野心不断膨胀。” 杨倓定下了策略,捧杀李密。 让李密的野心膨胀,让李密飘。 在杨倓的信送往管城瓦岗阵营时,此刻的管城前,攻城战依旧进行着。 这已是瓦岗军攻城的第三天。 瓦岗军阵营中之,作在战马上观察战局的李密,眉头紧锁,神色中更是泛现一抹凝重。 在其身侧的刘文静,查看到了李密的神色变化,他不由问道:“大将军何故这般凝重?” 李密对刘文静已是信任不疑。 他说道:“在我们攻打管城的第一天,城墙上基本没有百姓协助。” “直至傍晚时分,才有少量百姓到了城墙协防。” “但在第二天,到管城城墙上协防的百姓,竟奇诡般的越来越多。” “至今日,出现的百姓更多。” “尤其是,在我的观察之下,这些协防的百姓,意志竟是奇高。” 刘文静这才知道了李密为何这般凝重。 他最开始也是对这件事感到诧异。 从跟了李密之后,他一直都是见到百姓对瓦岗都很欢迎,即使没有加入瓦岗效力,也不会帮助朝廷军队对付瓦岗。 可管城的百姓,竟是这般帮助朝廷军队,极力抵抗瓦岗军的攻城。 他对此一直都感到纳闷儿。 直到发现管城城墙上的李智云后,刘文静这才明白了过来。 管城百姓的这种变化,必是与燕王有关! 李密续道:“管城中,有上十万人口。” “有了这些百姓的协防,我们想要再攻下管城,已变得非常难了。” “最佳攻破管城的时机,是在开始的一两天。” “可惜,我们已经错失了。” 说完这些话,李密非常懊恼。 瓦岗攻破管城的最佳时机,就是在没有多少百姓协防的前一两天,那时若是瓦岗不惜代价全力攻城,管城必破。 谁能想到,管城协防的百姓竟然越来越多了。 以至现在错失了最佳攻下管城的时机。 现在即使全力攻城,也能攻下管城了。 刘文静看了一下四周,随后压低声音道:“大将军何必这般懊恼?” “指挥大军攻城的是大王,这般错失良机而攻不下管城,反而对大将军有利。” 李密初听这话时还不由一愣。 回过味儿来时,他也就明白了刘文静的意思。 这次攻打管城,翟让刻意掌控着指挥权,若攻下了管城,翟让的威望便会彻底盖过他,以后也就能稳稳掌控瓦岗。 这真就是对他不利。 刘文静继续压低着声音道:“这是老天爷也在帮助大将军啊。” “老天爷也在帮大将军,让大家看到瓦岗军还得是大将军统率指挥才行。” “离开了大将军的指挥,实是难以取胜。” 李密听到这些话,之前的懊恼一扫而空,心中是舒服至极。 这种恭维又有现实印证的话,谁都爱听。 如今掌有权势的李密,自然更加爱听。 自然而然的,他也越加感觉到,一山不容二虎,瓦岗不能有二主。 时至下午时分,胶着的战局在号令的响起下收兵。 “大将军,请到大王营中议事。”一个传令兵来向李密道。 李密点了点头,率着刘文静及其余部将,前往翟让的大营。 很快,中军主帅大营中,瓦岗的一众重要将领,皆已到齐。 李密也是毫不客气,坐在了与翟让平齐的座位上,以示与翟让平起平坐。 翟让之前虽然对李密这种行为不满,但现在也已是接受了。 李密现在在瓦岗已经势大。 他若不想翻脸,便只能接受。 为了瓦岗,他还不想翻脸。 翟让叹了一声,向在场众将道:“管城的变化,实是出乎我所料。” “协防守城的百姓越来越多,致使我们攻城的难度不断增加。” “诸位有何破城之法?” 众将一时无法应答。 在他们的判断中,管城被围这么久,城中必然已经人心惶惶,民众思异。 而他们瓦岗有有着良好的声望,城中的百姓必会心向着他们瓦岗。 他们攻下管城轻而易举。 但谁也没有想到,事实与他们想的截然不同,城中的百姓竟是这般协助守城,抵抗的意志,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 李密这时慢悠悠道:“最佳攻下管城的时机,便是前两日。” “若前两日全力攻城,如今管城必破。” 说到这里,李密叹了一声,“我先前有意向大王进言,当全力攻城。” “但大王并未采纳,致使隋军得到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协助。” “现在再想破城,难啊!” 他说话怅然而叹,再惋惜错失了良机,但所有人都能听出,这是在指责翟让的过错。 意欲将过错,怪在翟让的头上。 翟让听到这些话,脸色不由难看了一分。 但他也无法驳斥。 之前李密的确是建议过,当速战速决,尽快全力攻下管城。 可他却认为,如今的管城必能轻易攻下,不必损失巨大的攻城。 现在李密重提这件事,意在指责他,翟让也只能忍着。 他能忍着,但单雄信却是没忍。 单雄信不满的看着李密,“大将军这是何意?” “攻城策略是我们共同商议,一致赞同的结果,大将军岂可说出此话,坏了军心。” 他不仅是翟让的心腹大将,也是瓦岗的元老。 李密只是后来者。 说好听点,李密是来投靠瓦岗,为瓦岗效力。 说难听点,是李密走投无路了,他们瓦岗好心收留了李密。 如今李密竟是这般放肆,倒反天罡的公然指责翟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