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胶东，依旧寒冷。海风刮刀一样，掠过光秃秃的山头，冻得人直打哆嗦。　　“阿嚏——”　　“忍住！暴露目标，咱们就全戈哩！”　　钱进举着望远镜，观察远处开来的倭寇大军，看架势起码有一个联队。　　“动作很快嘛，都快到黄县了。”　　其他破袭分队传来的情报，莱州方向的鬼子第二师团，不顾部队分散、补给不足，全力向登州开进。　　显然，鬼子是打算把莱州晾下，收缩兵力。准备打谁，不言自明。　　钱进捏住对讲机：“不要开枪！放过敌人大部队，专打后勤车！谁要是提前开枪，大家撤回去吃包子，他自己留下打鬼子！”　　另一侧山头，那里也藏着两支小分队，三路人马配合作战。　　这次军事委调兵遣将的姿态，简直卑微到了草丛里。　　第一次突击表明，红鹰军的士气和求战意志，没什么问题。但官兵的技战术素质，特别是机关各项业务水平，问题大大滴！　　比如钱进，他当骑兵营长主要是因为他是兽医，懂马。以及作为新疆人，他小时候真的骑马上学。　　所以这次，军事委放弃了团级规模协同作战，而是以连、排为单位分散行动，反正有通讯网和定位终端，每个连都可以直接接受命令。　　这样把高难度的大部队作战，变成小分队“械斗”，总行了吧？　　对本地新兵而言，多兵种协同的经验没有，但械斗的经验不但有，还很多。　　忽然，对面山头枪声大作，冒出一团团烟雾。　　钱进大惊，什么情况？暴露目标了！　　说时迟那时快，山下倭寇瞬间展开防御阵型，同时抢占制高点——都被打精了。　　“鬼子尖兵摸上来了，我们已经暴露！钱驴掌，快走！”对讲机里的语气十分沮丧。　　钱进愤愤锤了一拳：“全体都有——撤！”　　砰砰砰——突然响起一串枪声，几个新兵擅自开火。显然，训练时间太短，还无法消除他们身上的自由散漫作风。　　钱进怒吼：“打什么打？！撤！”　　小分队迅速跑向山坳，仅仅只过了几分钟，倭寇的联队炮就砸上了阵地。　　炸吧！兄弟不和你玩啦，撒由那拉！钱进翻身上马，带着小分队扬长而去。　　前砂夼村，顾名思义，也是“两山夹一沟”的山村。　　这是附近三支破袭分队的总基地，瞧那高高竖起的风力发电机和电台天线。　　初春时节，一年之始，村民们都忙着呢。　　男人们打磨农具，女人们修补纺车，孩子们散在山上放牛放羊，顺带放哨！　　清风徐过，一棵消息树歪了半截，树下红旗摇晃。　　村口传来激动的喊声：“短毛好汉回来啦！”　　三支小分队会合，一起返回前砂夼。这次伏击差点吃亏，还没进村就叽叽喳喳讨论上了。　　“鬼子变聪明嘞！提前二百米就放尖兵，你说打不打？不打，尖兵就会发现伏击位置。打，咱们的新兵根本打不中200米外的目标。”　　“您老这话说的，跟200米外你就能打中似的！”　　“鬼子也在总结经验，现在后勤的护卫队，规模比后勤队都大！”　　“好啊！他们越多兵力拿来保护后勤，机动兵力就越不足。”　　“那个叛徒肯定还在作妖，你们发现没有，最近多了好多碉楼碉堡。”　　钱进没有参加讨论，还在气头上。　　村民刚把马牵走，他啪地一甩鞭子，指着新兵就骂：“你们几个要是再擅自开枪，就给我滚回威海卫去！今天每人抄一遍三大条令，抄不完不准吃饭！”　　新兵们欲哭无泪：“营长，我们拢共也才学了一百个字……”　　“两遍！”　　新兵们赶紧闭嘴，抄这么多字，岂不是能考状元？　　其实钱进也颇为无奈。　　骑兵营虽说都是招募的本地骑手，可这年头，养马的谁舍得骑马？骑马的哪个和绿林没关系？　　于是一伙绿林好汉，听闻短毛同行的威名，举寨来入伙。　　这些草莽英雄个个马术精湛，功夫了得，当初在威海卫就让藤本拿他们没辙，自然成了骑兵主力。　　只是……尽管兵员经过严格筛选，队伍也被打散重组，还镇压了两次叛乱，又被军事委狠锤了半个多月，但这群“胶东哥萨克”的纪律意识，依旧一言难尽。　　“但好在听话！知错就改，改了再犯……”钱进苦笑，千锤百炼哟！　　“钱大哥！”远远传来喊声。　　万恶之源来了……　　这位就是“大当家”牟建飞，一双鬼头刀舞得出神入化，人却是一个憨憨的逗逼。　　钱进瞪眼：“牟连长，我再说一次，红鹰军里严禁称兄道弟！”　　牟建飞一句话，就把钱进噎了回去：“唱词里不是说‘战友战友亲如兄弟，你来自边疆他来自内地’？”　　行吧，你赢了……　　钱进望了望牟建飞来的方向，皱起眉头：“又去张寡妇家了？注意点影响行不行？红鹰军十一条军规，第十条是什么？！”　　当然是“不许调戏妇女们”，可问题是人家不是调戏，正经的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两情相悦。　　果然：“俺俩情投意合呀！再说乡亲们也没说啥，连张老爷都……”　　“好，既然情投意合，那你就别玩弄人家！回头给政工组补个报告，你自己找老姜解释。他只要批了，我给你找媒人。”钱进不耐烦摆手，大步奔向指挥部。　　牟建飞舔了舔嘴唇，梗起脖子：“老姜？俺怕他不成？俺连赌钱都戒了，还不能找女人了嘛？又不是强奸，你们红鹰军也太霸道了！”　　指挥部是一户独院，户主全家都在倭寇征粮时罹难。小分队安葬了尸骨，修缮了房屋，在此架起了电台。每个基地的电台，都由网通组派电讯员负责.　　“钱驴掌，这是今天的通报，蓬莱那边发现了鬼子新番号。”　　在鬼子身上用“番号”这俩字，容易有歧义啊……　　钱进扫了一眼，眉毛高高扬起：“第七旅团？他们不是旅顺的部队吗，怎么跑登州来了？海军能行不能行呀，不是说要切断鬼子海路吗？”　　电讯员毫不奇怪：“海军就那几艘船，大海这么大，鬼子未必只走长山列岛嘛。”　　“说的也是，那军事委什么命令？”　　“要求各破袭分队，集中打击第七旅团和第二师团后勤，让他们无法形成合力。”　　要求还挺高，那倒是再派点增援呀！真拿哥几个当超人使唤呢？　　吐槽归吐槽，钱进还是喊来牟建飞：“牟连长，咱们出去一趟，勘查地形，准备打一次大的！”　　“好，我来安排。”牟建飞早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扭头就去扛他的鬼头刀。　　钱进摸了摸腰间的手枪，第七旅团、第二师团，先拿哪个开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