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民心和舆论
江陵城警戒了一段时间,搞得人人自危。王威撤下搜查的健卒,稍稍稳定住局势。 贩夫走卒争相入城,开始忙碌一天的生计。每耽搁一天,他们都承受着巨大的损失。 刘备袒露上身,背负荆条。他行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仪态适然、大方。 沿途的百姓纷纷侧目,已有好事者围观上来,叽叽嘎嘎地议论着。 关羽牵着矫健雄壮的赤兔马,紧紧跟在刘备身后。马背上的青龙偃月刀,掩藏在布巾下。 赤兔马高大轩昂,旁人一看便知品相非凡。 赖雄安排好的细作,在人群中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散播着事情的始末。 “此人看着像一名老卒,又有一种老卒没有的贵气,到底犯了什么事?” “名震荆楚的刘皇叔都不认识,你还能做什么营生。只是我认识的刘皇叔贤良方正,今天不知怎么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昨天张翼德大闹江陵城,把窦都尉的牙齿都打掉了。皇叔莅临,很可能是为了义弟赔罪,真是难为了此膝一屈,明明是窦辅嚣张跋扈,污蔑皇叔在先,张翼德才为兄出头。” 百姓们滔滔不绝地议论,他们的好奇心彻底被激发,自觉地聚拢在刘备、关羽身边,继续瞅着人生中绝无仅有的热闹。 “不管怎么样,张翼德都是惹下了大麻烦,得罪窦都尉。皇叔负荆请罪,大有今之古人风范!” “听说张翼德是屠户出身,竟能结识皇叔这样的帝胄兄弟,我心里极为歆羡,要是谁愿意这么待我,我拼上性命都会守护他。” “皇叔是帝胄宗亲,血脉高贵,又是和刘牧同辈的长者贤良,怎能强以筋骨为礼!窦都尉见好就收,不失为一段流传千古的荆楚佳话。” 百姓的舆论,渐渐地扩散到士人身上。他们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形成一股浩然的旋风。 “今日天朗气清,真是传播舆论的大好日子啊。”赖雄高坐酒楼,心态闲适逸致。 店家送来上好油酥果子一匣,又泡了一壶热茶。 “吾等为皇叔造势,会不会适得其反?”赵云肃声道。 “赵将军多虑了,自古以来,都是得人心者得天下。人心复杂,百姓有百姓的想法,士族有士族的想法,将士有将士的想法,如何进行统一呢?” “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引导舆论。很多时候,舆论都代表着人心。人们想要得知真实的事件始末,非常地艰难,他们大多主动或者被动跟着舆论走。” “皇叔贤良敦厚的作风,在此时此刻发生了质变。百姓更愿意相信皇叔,而不是声名不显的窦辅,哪怕他的祖父是大将军窦武。” 赖雄茶后闲言,和赵云从容相交。毫不客气地说,舆论能影响一个人的风评。 刘备从始至终都在养望,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一生都在屈身守分,等待天时。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下岭南之行,便是刘备一生修德的验证。 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刘备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这一句话。天降大任,他将稳稳地承接住。 酒楼上,赖雄俯瞰着熙熙攘攘的长街,神驰意羡。赖氏对皇叔雪中送炭,显得微不足道,打铁还需自身硬。 皇叔在江陵城内每走的一步,都深刻地影响着南土的格局。 明决果断,贤良方正,明主之姿也。 百姓、士人众星捧月,自然而然地追随着刘备,赞扬之声不绝于耳。 “诸位,我弟翼德一时冲动,伤了窦辅都尉。今日备代弟前来负荆请罪,还请诸位让出前路。”刘备奉身抱拳施礼,立即激起在场众人的慕贤的狂热兴致。 “皇叔,我们跟着你一起去。窦都尉向来爱民,绝不会为难皇叔。荆州有刘牧,有皇叔,有窦都尉,实乃百姓之大幸也!” “是啊,这明显是一场误会,只要解释清楚了,窦都尉一定会谅解。皇叔奉屈江陵,已是我等招待不周。窦都尉要是在场,一定不会劳烦帝胄之尊负荆请罪。” 刘备闲庭信步,悠悠地走向窦府。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江陵的大街小巷,满城轰动。 王威披坚执锐,带着一队甲士前来维持秩序。他们紧握着长矛、盾牌,为刘备清理出一条前进的道路。 “皇叔,有空到寒舍一聚。”王威不温不热地道。 “今夕有愧在身,不敢奉谒,择日竭诚到尊府拜揖。”刘备略点点头,谦逊有礼。 “皇叔先料着忙迫。”王威大跨步到前开路,端的是威武不凡。 刘备径直来到窦府前,通禀来意,身后黑压压跟着一簇人,倾动窦府。 窦辅早前收到消息,在府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我只想让张翼德死,将他碎尸万段都难消我心头之恨。为什么来的是刘备,为什么!” 江陵甲士开道,几千百姓相随。刘备的气势攀登到了顶点,随随便便泄露一点英雄气概,都能镇压一方诸侯。 何况是成为废人的窦辅! 窦辅要是真敢借题发挥,冒天下之大不韪教训刘备,群情激愤的百姓一定会将他撕碎,他在士林中的风评,将会降低到谷点。 他的仕途要完,他的人生要完,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窦家的血脉,不能断在他的身上。 窦辅好想酣畅淋漓地痛哭一场,将心中的委屈都宣泄出去。 “启禀家主,刘琦公子前来拜访。”管家提心吊胆地催促。 不等窦辅回答,刘琦已堂堂正正出现在他的面前。 “当年中常侍曹节、王甫等操弄国家权柄,把天下搞得乌烟瘴气,百姓纷扰。大将军窦武站出来主持大局,请诛宦官,尽显胸襟和气魄,天下士人闻风而振。哪怕此事过去了几十年,我父亲依旧记忆犹新!” “皇叔志虑纯洁,一心匡扶汉室,和我父亲是同一类人。当他得知张翼德向窦都尉行凶,羞愧难当,差点以为天都塌了。父亲常称窦都尉有乃祖之风,皇叔曾有所耳闻,他自发地负荆请罪,向窦都尉赔礼道歉。” 刘琦口若悬河,一边观察着窦辅的精神状态,发现他今天沮丧颓废,再没有刘表口中“有造之器”的绝世风采。 “我知道了。”窦辅病怏怏地出现在人前,只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地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