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箭楼没有崩？” 　　 士干神态愤愤，胸腔中积攒着无边的怒火。近来攻城不利，他承担着巨大的压力。交趾军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挖掘隧道，竟没能达成全功。 　　 眼看守军出现慌乱，士干根本没时间追究属下的过失。他立即派遣一支千人的先登突击，冲向城墙的豁口，势要杀出一条血路。 　　 “突击！给我冲！” 　　 狂暴的厮杀声，震耳隆隆。每个人都提紧精神，关注着战场的微妙变化。豁口上的鏖战，成为破城的关键。 　　 士燮骑乘在一头高大的战象上，视野非常开阔，眼睛半阖地盯着战场。随着年纪的增长，他越来越在乎子嗣的传承。 　　 这辈子他生了五个成器的儿子，就算到了地下也能豪情万丈地面对祖宗了。士家的基业也从普通的郡望，一跃攀为南土豪族，朱符、张津两代刺史都要保持敬重。 　　 士燮的功绩不可磨灭，他只要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岁月的流逝，直到闭上眼睛的一天，便能成为岭南至高无上的传说，子孙后代将能继承他的政治财富，传承一代又一代。 　　 直到岭南来了一位大汉皇叔，将岭南搅得天翻地覆，士燮再不能坐视不管，尽起交趾之兵，讨伐苍梧。 　　 经过二十天的征伐，士燮不得不承认一件事，他在武功方面有所欠缺，竟让一座小小的猛陵县坚持这么久。 　　 他的心里隐约感受到了不安，南海郡已传来具体的消息，刘备正率主力兵马驻扎在端溪县，试图把士武当成突破口。 　　 士武麾下的部队揉杂着高凉民，他们桀骜不驯，不会轻易听从士武的指挥。倘若士武在交战中不幸折损实力，他将失去对高凉民的控制。 　　 反观刘备麾下万众，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南海军未必是刘备的对手。唯有拿下猛陵，士燮才能破此僵局，声援东线战场。 　　 “传令前线，不惜一切代价拿下猛陵。不管什么样的损失，老夫都认了！”士燮鹰目扫视众将，以坚决霸道的口吻传达军令。 　　 汹涌地人潮，急急冲奔向城墙豁口。 　　 士干和士徽接连收到身后催促的军令，不禁拿出浑身解数进攻。 　　 震天杀声，呼啸滚滚。 　　 汉军以深堑和城栅作为翁城，将敌人困在狭窄的一域。他们站在城墙上、临时城栅箭塔上，朝着中间的位置射箭、投掷短矛，以及礌石、滚木。 　　 惨叫声此起彼伏，交趾军踏着同伴的尸骸前进。身后督战的鼓声，仿佛在他们的耳朵里炸响。督战队锋利的战刀，绽放着冰冷的寒芒。 　　 “启禀四公子，城墙崩塌处有城栅和壕沟，我军根本突不过去。攻城器械没办法在这么狭窄的地方展开，咱们连云梯都没有啊！”一名校尉满脸焦躁地汇报。 　　 士干大惊，俊秀的脸上透着疯狂：“我不管前面有什么，你们都得给我冲。谁敢后退一步，督战队绝不留情！” 　　 冲天的血雾激荡长空，浓郁的血腥气令人作呕。伤兵一个接着一个从豁口里抬回来，他们凄厉地惨叫着、翻滚着，痛苦不堪。 　　 伤兵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一截含在口中的短木，死死地硬撑。他们的肉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有的人皮肤被金汁烫得通红，看起来像是腐烂一般。 　　 士干看到他们的惨状，遍体生津。他将所有的惶恐，都藏在愤怒中： 　　 “不能退！守军快坚持不住了，他们不是我军的对手！” 　　 城墙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敌我双方厮杀的身影。他们彻底杀红了双眸，失去理智成为杀戮的野兽。鲜血、内脏、尸骸铺陈满地，构成乱世的主旋律。 　　 魏延紧捏着战刀，眸光一下子炽盛起来。城栅的出现，弥补了城墙防御的空缺。但猛陵真正仰仗的，还是城内悍不畏死的守军。他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身先士卒，鼓舞士气，汉军才有机会坚守到晚上。 　　 “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千，杀一千！”魏延体内翻涌着热血，挥舞大刀呼啸斩灭两人。 　　 为了自己有一个立锥之地，为了家人不再颠沛流离，为了平定天下的不世之功！ 　　 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汉军令人颤栗的强悍气势，冲向云霄。他们追随着魏延，厮杀到晌午，厮杀到黄昏，厮杀到夜幕降临。 　　 交趾军如潮水一般退却，宛如时代的落幕。 　　 赖雄拿起酒囊仰头喝了一口，眼前的景象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现在只是站着，都有一种下一刻被杀掉的感觉。 　　 魏延大声地嚷嚷着，指挥士卒打扫战场。他的鼓舞方式向来简单干脆，冲着士卒大声嚷嚷就好了。城墙上还能动的汉卒，都会自觉地听从号令。他们看到魏延精神百倍，情不自禁地心生敬佩。 　　 赖雄奔走征集了五百名劳役，准备连夜修缮城墙。猛陵的城墙，都是夯土而成。魏延此前修缮城池时，在城内准备有材料，并不需要额外去寻。 　　 最让赖雄头疼的是隧道的处理，土石的封堵并不能阻止敌军挖倒城墙，汉军不能再遭受这样艰苦的磨难。 　　 他和向宠互相商讨出一个方案，继续向下挖掘将地下水引出来，一步步侵蚀隧道。隧道将变得容易崩塌，崩塌的土石可是会埋死人的，不信交趾军不怕。 　　 至于城墙下的一段隧道，自然是用实土填充，相当于挖掘一段地基了。 　　 魏延一身疲惫，收拾好战场后找了点吃的，立即倒头酣睡。 　　 赖雄和向宠肯定是没有休息的时间了，他们负责修缮城墙和值夜。 　　 劳役们刚损毁隧道，不速之客便窜出黑夜，向城墙的方向杀来。他们仓惶地逃回城栅，心有余悸。 　　 向宠指挥弓箭手精准射杀，赖雄率众抵挡一阵，敌军又吆喝着撤退了。 　　 “这是要阻止我军修缮城墙啊！”赖雄眉头深皱。 　　 他派出壮丁出城打下木桩，装上拒马、鹿角，配上长矛三重，还有藤牌刀斧手。劳役有了一层保护，这才敢继续修缮城墙。 　　 交趾军鼓噪而来，发现拒马、鹿角和长矛阵懵在原地，他们挑衅地射了一段羽箭，不甘心地撤退。 　　 赖雄断定敌人夜里侵扰的部队肯定不多，大胆地指挥劳役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