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赖雄的心眼
张飞大步流星而来,彪形虎体,散发出强大的攻击性。 他享受地嗅了嗅酒香,登时魂飞天外,满脸都透着贪嗔。 “大哥,来了贵客怎么不叫上俺出来接待?” 张飞熟络地坐下,靠在暖酒的火炉旁,嘴角露出痴痴的幸福。 “翼德,你是怎么答应为兄的?说好的不喝醉,昨夜你是怎么回来的?” “你再三承诺不会喝得不省人事,我才承诺带你来襄阳。下次我安排子龙来,再没你的事了。” 刘备瞟了自家三弟一眼,要多腻味就有多腻味。 “大哥,俺冤枉啊。本来还好好的,一阵秋风刮来,脑袋突然沉沉的,四肢不听使唤。” “怪这风,太邪门了。” 张飞兀自挠头,目光炯炯地盯着铁锅,水果捞刷地窜起火焰。 “起火了,起火了!” 张飞急切地舞着手势,生怕把酒都烧没了。 “将军稍安勿躁,这是岭南的烧酒。” 赖雄端坐着,净显松姿鹤形。 “俺记起来,俺昨天就是这么被放倒的。” 张飞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紧盯着倒腾的烧酒,跃跃欲试。 徐庶吞了吞唾沫,机灵地打了一个噤。 这酒喝起来甜甜的,怎么连张飞都放倒了? 他不禁后怕起来,望着笑语盈盈的赖雄,不禁觉得这家伙不怀好意。 “烧一烧,等酒曲烧没,剩下的都是水,没什么劲了。” 赖雄谈笑之间,精神焕发。他给张飞瓢了一碗,后者豪气地浅尝一口,浓郁的酒香直贯天灵盖。 “好酒!” 张飞打叠起陷阵的气概,激动地朝着赖雄双手一揖:“好兄弟,你来担任俺的粮官、主簿,俺什么都听你的!” 赖雄直了直身子,信手分酒给刘备、徐庶,悠悠道: “克定岭南,我天天请你喝酒。” 张飞转向刘备,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大哥,何苦在新野继续受鸟气,给俺三千精兵,非打到天涯海角不可!” 刘备喝了一口飘香的酒,虚望着堂内,深深透了一口气: “秋高气爽,正当壮士远行之时。昔高祖皇帝龙兴天府,今汉祚三兴于岭南,天命也。” 徐庶跟着尝试一碗,登时酒气壮胆: “孙权这样的昏懦之夫,尚且知道逐鹿中原,屡攻江夏。刘荆州割据荆楚,拥甲十万,坐山观虎斗,何其短志也!” “袁绍求援而不得助,曹操招贤而不肯归。此两怨必集于刘荆州,汉南迟早会有涂炭之日。” “夫以主公之明哲,荆楚贤俊争奔来投,其势必举士燮,当称兵以向岭南。” 赖氏来投,给了刘备南下的大义。若获得苍梧郡守吴巨相助,便有了一郡作为根基。再以荆州为仰仗,足以和士燮相争。 四人喝了一个豪情万丈,刘备、张飞、徐庶倒头呼呼大睡,赖雄兴尽而归。 刘表还在位,刘备牵掣很多,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 他提供的是一个战略的方向,从《隆中对》进行了些许改变,延后刘备和刘表同宗之间的冲突。 赖氏和刘备集团,算是达成了巩固的同盟。 “世上钱多赚不尽,朝里官多做不了。” “请君细点眼前人,一年一度埋荒草……” 赖雄悠悠坐着马车,哼着曲调返回驿馆。扶龙术再好,也比不上田园之乐。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众乐乐,不如千秋之乐。 赖雄刚入堂内,便遭来赖恭的喝问: “事成了?” “肯定成了,不成哪敢回来见爹呀。不仅皇叔同意了,我连他的兄弟、军师都搞定了。” 赖雄神采外耀,自顾自地喝了一口茶醒酒。 “善,这才是孝子贤孙该办好的家族大事。” 赖恭一脸欣慰,皇叔仁德宽厚,迎入岭南必然一飞冲天。 现在最关键的节点在于,如何说服刘表准许皇叔下岭南,其次是说服吴巨迎皇叔,困难一个接着一个。 父子二人继续议着蔡瑁,完善谋略的细节、布局。 “蔡夫人称美于内,蔡瑁、张允诵德于外,二公子刘琮深受明公的宠爱。一旦得罪了他们,根本无法在荆州立足。” “孙策下江东,雷响得轰轰的,六郡震荡。皇叔的动静,未必会比他要小,真要藏头露尾,吴巨很可能不买账。” “明公深忌皇叔,这里面的度很难把握。一着不慎,赖氏都会受到牵连。我向蔡瑁行贿,肯定不能只想着皇叔。” 赖恭不担心钱粮的事,唯独忧虑波云诡谲的荆州。 “无妨,皇叔劝明公立长子刘琦为世子,会在蔡瑁心中埋下钉子。爹要是点名皇叔,反而会让明公、蔡瑁生疑。” “您干脆一口咬定借兵,明里暗里嫌弃皇叔,假称明公拒绝过皇叔一次,再提会让明公心生不满。就这么教唆蔡瑁几次,明里扩大赖氏和吴巨的仇怨。” “最好让蔡瑁得知,赖氏和吴巨不死不休。即使皇叔和赖氏南下,也讨不了吴巨的好。蔡瑁要除皇叔不好亲自动手,肯定会考虑借吴巨之刀。” 赖雄沉着声说话,心里将荆州世家大族的关系捋了一遍。 “老夫和吴巨之仇,不共戴天!” 赖恭听到儿子轻描淡写的话语,气得胸膛起伏。 “知道了,知道了。” 赖雄呷着茶,云淡风轻道:“那就狠狠地得罪吴巨,等到了苍梧,好叫皇叔攻打吴巨镇守的城池。关羽、张飞都有万夫之勇,何愁攻不下苍梧。” 不管吴巨是战是和,赖雄都没有放在心上。 皇叔要是连夺取苍梧的能耐都没有,赶紧回家织席贩履算了。 “子云你说,为父现在最应该做什么。”赖恭平复下来,继续筹谋南下之事。 “拜访文聘、张允之流,给他们送送砂糖橘,等到皇叔准备得差不多了,找机会向蔡瑁行贿。” “偶尔和韩嵩、刘先、王璨等人举办风雅文会,诉说衷肠。什么怀才不遇,壮志难酬都是枉然,索性借酒浇愁。” “爹啊,您老人家要时刻记住,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个给的。在这偌大的襄阳城,更不例外。” 赖雄口若悬河,振奋地为父亲鼓噪。 “老夫这么耿直的读书人,怎么就生了个心眼这么多的儿子!” 赖恭背负双手,朝着交州苍梧地图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