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刘琦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魂灵都飞到天外。他不顾一切前来，竟只换回一句“不忠不孝”。 　　 最可怕的是刘表没有说谎，每一个字都真真切切。不管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刘琦都应该在父亲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现在他妄想成为世子，继承荆州之主的位置，实在是有点狂妄了，或者说是完全没有资格。刘表冰冷的话，击碎刘琦最后的信念。 　　 赖雄好不容易帮助刘琦重拾信心，此刻他也很无奈。这是属于刘氏之间的战争，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其中。 　　 “父亲，孩儿要怎么做，您才愿意原谅孩儿？”刘琦痛苦地问道。 　　 “晚了，一切都晚了。你已兵临襄阳城下，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呢？”刘表双眸无神地望向天空，没有再看刘琦一眼。 　　 “父亲！”刘琦声嘶力竭呐喊一声道。 　　 “老夫大半生的功绩，都在平定荆州上。如今荆州民坠涂炭，是谁的过失，是老夫的过失，老夫死不足惜。至于你好好活下去吧，为老夫这冢中枯骨赎罪。”刘表有气无力，喃喃自语道。 　　 “父亲还是不愿意原谅孩儿吗？”刘琦撕心裂肺地呐喊着。 　　 刘表没有正面回答，眼皮子不由自主地下垂，此刻显得非常困非常困，很想睡一觉。 　　 赖雄听出刘表的言外之意，又警惕地望了一眼怒目而视的张允。他紧紧搀扶着刘琦，安慰道： 　　 “公子，刘牧已说清楚了。只要保全荆州百姓，即是尽孝。” 　　 刘琦眼前一亮，等他抬头看向父亲，又瞬间黯淡下去。父亲无神的双眸中，充满了失望，悲伤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子云，多谢你安慰我。” 　　 赖雄也看出刘表眼神中的失望，但他的失望，绝不单单是针对刘琦，既是对自己，又是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那是一种失土的伤神。 　　 即使刘琦仍能成为荆州之主，他也没办法和刘备争夺什么，他温和的性子如此，实在不适合争霸天下，最多也就一州刺史，连三公九卿都勉勉强强。 　　 “子柔，老夫累了。”刘表虚弱地道。 　　 “明公，我们回城吧。”蒯良恭敬地侍奉着，尽到了臣子的本分。 　　 “子云，你上来。”刘表吩咐一声道。 　　 赵云犹豫一下，挡在赖雄前面，示意他小心。赖雄握着龙胆枪别过一边，给了赵云一个坚毅的眼神，大步上前。 　　 刘表将他们的行动都看在眼里，不禁感慨一声道：“子云，你要是老夫的儿子，该有多好。可惜，老夫再没机会见文良一面了。你替老夫转告文良，照顾好老夫两个不争气的孩子。” 　　 赖雄沉重地点了点头，从容不迫道：“明公保重，我一定会转告父亲，还有皇叔。” 　　 刘表听到“皇叔”二字，似乎有一点不太高兴。他继续招手，示意赖雄再靠近一点。 　　 赖雄刚凑上去，蒯良便伸出右手按住他的肩膀，指间有节奏地按了三下。赖雄下意识低头，便看到一封帛书从蒯良左手袖袍中露出一角。 　　 “足下，请注意保持距离！” 　　 “赖某遵奉的是明公的旨意。”赖雄推搡两下，成功将帛书藏到自己的袖袍下。饶是沉稳如他，此刻心脏都砰砰直跳，生怕被张允瞧出破绽。 　　 赖雄跪坐着，抵在刘表跟前。刘表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下赖雄的脸颊，赖雄伸出双手扶住，冰冷的触感让他非常不习惯。 　　 刘表艰难地做着口型，声音微不可闻。赖雄足足辨认了两遍，才辨清楚八个字：“拿下襄阳，匡扶汉室。” 　　 赖雄大致地猜测到帛书的内容，神情为之一振道：“明公，我知道了。” 　　 刘表本是想和长子刘琦接触，奈何放不下心中的郁结。他只好将赖雄当成自己的儿子，尽自己最后的柔情。他收回自己的手掌，略微动了动手指头。 　　 蒯良会意，大声吩咐道：“回城！” 　　 张允的士卒纷纷拔剑，对准赖雄。赵云不甘示弱，挺了挺手中的龙胆枪，绽放凌厉的光芒。往后三四十步的关羽，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浓郁的煞气冲天而起。 　　 “张将军，我军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激怒赵子龙和关云长，容易让明公陷于险境。”蒯良轻声道。 　　 “退。”张允朝着赖雄喝令道。 　　 赖雄整理了一下着装，气定神闲地下了马车。 　　 刘琦紧紧地望着父亲的车驾，忍受着万箭穿心之苦。 　　 “公子，明公的心意，你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吗？”赖雄拉扯一下刘琦，要带他离开。 　　 刘琦仍旧跪在地上，如同倔驴一样一动不动，他叮嘱道：“子云，你快离开，别管我。” 　　 赖雄一阵无语，不禁大声斥责道：“公子，活着才能继续为明公尽孝，别总是一副窝囊的模样。” 　　 刘琦蓦地回头，眼神中多了一分杀机。赖雄看着他，竟觉得有一点陌生，还有一种不受意识控制的恨意。赖雄的手臂麻了又麻，他真怕刘琦下一秒会咬过来。 　　 “公子先回去，我有明公的密信！”赖雄凑到刘琦耳畔，尽量压低声音。 　　 没想到刘琦闻言更痛苦了，脸色都变得狰狞。他似在指责，父亲没有把密信交给他，而是交给赖雄。 　　 赖雄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他赶紧给赵云使了使眼色，示意赵云将刘琦打晕带走。 　　 刘表扫下一道视线，脸上波澜不惊地回城。马车一动，刘琦的心仿佛被揪住一样。 　　 赵云挥舞龙胆枪，一击将刘琦砸晕。盾手赶紧上前，将赖雄和刘琦保护好。 　　 “兵曹先走！”赵云策马喝令一声。 　　 赖雄意识到情况不对劲，立即翻上一匹骏马，夹紧马腹压低身子往回奔走。 　　 一道道箭矢破空声，在身后呼啸直追，落在马屁股下。等到他回头，正好看着赵云带着昏死的刘琦有惊无险地回来。 　　 等待赖雄回到安全的位置，看到关羽怔怔地望着襄阳。赖雄顺着关羽的视线望去，襄阳城内传出惊天的呐喊。 　　 “恭送明公！” 　　 “恭送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