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城外锣鼓喧天,城内杀机四伏
太阳缓缓落下去,屋檐上亮起一盏盏灯笼,随着朔风摇曳着,泛出晕黄的光。 蒯越打断沉吟的思路,焦躁地咂嘴: “兄长,你可知明公召我等所为何事?” 蒯良步履轻盈而从容,身上散发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稍后见了明公便知,无端的揣测只会凭添焦虑。” 蒯越收了心思,微微点下头,向书房走去。 刘表年愈花甲,须发花白飘飘,平日里相貌堂堂又颇具威仪。 如今他趴在食案上,狼吞虎咽,不顾仪态,像一辈子没有吃过美味佳肴一样,深深地触动着蒯良、蒯越的心底。 “明公,您慢一点!”蒯良俯下身来,一把抓住刘表的手,浑身都在轻颤。 刘表腮帮子吃得鼓鼓的,艰难地吞咽着,眼神直勾勾地望着蒯良。 他一手抓着鸡翅,一手抓着鸡腿,油腻腻的,极具童心。 “子柔、异度你们随意坐,要不要也吃一点?” 刘表放下鸡翅,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送进嘴里,含糊着声音: “真香!” 话音刚落,他突然呛了一下,蒯越眼疾手快上前奉茶。 “好茶!” 刘表咕咚灌了一盏茶,只觉心暖胃暖,遂亲自掰下一只鸡腿,递送给蒯越,动作神态端的是粗鲁不堪。 “明公!” 蒯越一把将鸡腿打掉,声嘶力竭道:“您要干什么尽管吩咐,何苦如此糟践自己!” 蒯良朝着兄弟的胳膊一顿猛掐,没想到更激起了蒯越的怒火。 “明公初入荆州,大设鸿门宴,诱使五十五名宗贼头目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吞并他们的部众,是何等地英雄意气。” “如今占据荆州八郡,有兵有将有粮,在荆州一言九鼎,何苦凄凉至此,是公子不孝吗?” “我去教训他们!” 蒯越一步步逼问,慷慨激昂,完全不顾后果。 刘表停下了动作,表情有些萧索: “子柔、异度,你们好好看看老夫,年已过花甲,满面沧桑,还有什么资格统领荆州?” 蒯氏兄弟心神震颤,脑浆嗡地一下差点炸了。 “明公!!” 蒯越顿足捶胸,呐喊一声:“何出此言,羞煞越也!” 蒯良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脸色凝肃、惶恐至极。 刘表用锦巾将手擦拭干净,缓缓搀扶蒯良起来: “老夫永远记得宜城之谋,不敢忘却子柔和异度的迎立大恩。” 他的语调由平静,渐渐走向激动: “子柔,你掌管襄阳政务。老夫问你,有没有觉察到兵马的调动?” 蒯良胸口悬着的大石悄然消散,他略想了想,如实回答道: “孙权寇掠江夏,黄祖向襄阳请援。上将军蔡瑁命张允训练汉水舟师备战,后又调遣五千兵马运输粮草物资……” 刘表的胸膛被山岳撞了一下,拔起声调激昂如雷: “襄阳城外锣鼓喧天,除奸剿贼,杀得大河染血。五千兵马,汉水舟师,好大的干戈啊!” 蒯良闻言,脑海中传来阵阵昏眩,反胃到想吐。 “明公,这到底怎么回事?”蒯越心脏抽搐一下,紧迫地追问。 “老夫怎么知道!” 刘表站了起来,一双眸子睥睨:“搅吧搅吧,使劲搅吧,迟早天崩地裂不可,总有一天汉水会决堤,把我们都淹死!” 他确定蒯家的忠心后,将心中的苦闷和委屈一股脑宣泄出来,像极了择人而噬的猛虎。 蒯越沉沉地望着刘表,意志不屈地喝道: “蔡瑁要谋反?我立即调兵遣将,擒拿他的家眷为质!” 刘表通体颤抖着,痛苦地闭上眼睛,黑暗中的每一步都面临着深渊。 “他不敢!”蒯良摆了摆手,重重地在案上敲了几下,示意蒯越冷静下来。 蒯越急促地踱步,踩得地板咚咚作响: “蔡瑁图什么,他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刘表拿出染血的大氅,痛苦在眼珠里打转: “这箭,哪里是射向玄德,分明是老夫的心窝窝。” 蒯越重重地一掌拍在案上,气得有些发抖: “明公,下令逮捕蔡瑁吧,不能让他继续嚣张跋扈下去了!” 蒯良正准备进言,轰然响起了嘎吱的推门声。 “谁说我蔡家谋逆?谁要逮捕德珪?” 蔡氏云髻半偏,轻盈地提着裙裾,满室迤逦开来。 蒯良和蒯越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有话和明公说,劳烦二位退下。”蔡氏浅施一礼,给足了面子。 刘表看到二人左右为难,挥了挥袖袍驱退他们。 “夫君!” 蔡氏柔弱地跪下,一行热泪滚滚坠落:“贫妾担心刘备会夺了你的荆州,灭我们蔡氏满门。如果不趁早除掉刘备,荆州迟早生灵涂炭!” 刘表板肃着脸,拉长了声调: “妇人之见!” 蔡氏轻移膝盖,袅袅婷婷凑到刘表脚下: “夫君被刘备迷了心智,祸来难救啊。他数易其主,有什么资格在荆州作威作福,离间我们白首之情。” “曹操待刘备这么好,掏心掏肺任命他为豫州牧,推崇备至,结果他日日夜夜都在谋划着怎么害曹操。” 刘表腮边肌肉抽搐了几下,脱口而出道: “大丈夫是非分明,曹操是国贼!” 蔡氏幽咽欲绝,俯首曼声泣道: “曹操是不是国贼我不管,我只知道刘备天生逆骨,他根本没把知遇之恩放在心胸里,迟早会对夫君不利。” 刘表振臂挥袖,摆脱蔡氏的纠缠: “玄德他不会,他绝对不会!” 夫妻二人拌嘴间,门外响起二公子刘琮焦急的声音。 “爹!大哥怎么受伤了?我把华佗的弟子吴普请来了,让他给大哥看看吧!” 刘表一肚子火气发泄不出来,闷闷呼气道: “好啊,一个个精明着呢,活该玄德遭劫。他一口一个‘景升兄’,往后老夫怎么担得起!” 偏室内。 刘琦的心咔擦一声裂开了,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脸色惨白到难以想象。 不管刘琮走过来说什么,他耳朵都嗡嗡的根本没有听清楚。 “吴普,快为我大哥诊治,他伤得好严重。” “回二公子,刘琦公子只是简单的皮外伤。” “胡说,我大哥伤得这么重,你还有心思跟我闹呢。” 刘表听着一口一个“大哥”,心里头暖烘烘的。兄友弟恭,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擅自调兵皆是贫妾之罪,德珪以为是奉夫君的军令行事。求夫君鉴谅妾心,处置妾罪!” 蔡氏不疾不徐,将罪过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胜券在握地轻扬嘴角。